雨缠缠绵绵地又下了几日。
“雨不停,思无尽。何苦寻思如春意,何妨春去,愁不去。且看那清清溪水任飘流,人生应似溪中水,随来随去竟自由。”歌声在雨中穿梭,歌有雨相伴如乐同奏,清丽动听,雨有歌相依似莺语共唱,明朗和谐。
绛衣一怔,她离了石栏,走出院子,寻着一个人,不禁一笑叫道:“小伶子。”
小伶子称得上是宫里歌声最动听的,他不仅有纯净的声音,还有一张纯净的笑脸。他转过头粲然一笑,脸上却又有些惊诧,“姐姐苦着一张脸的样子,可真不太好看。”
他的话可真是直接,不过却逗得绛衣一笑,朝他皱了皱鼻头做了个鬼脸,“我什么时候好看过,我可是出了名的无盐女。”
“是啊,是啊。难道姐姐会见意那些人的浅陋之见,如果是这样,姐姐不也跟那些人一样一身臭气了吗?那我小伶子也走眼了。”小伶子口中说着,却仍然笑意不减。
绛衣被他的话一震,她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作孩子,竟没想到这番话倒令她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倒比那些世人看得清明。不由得莞尔一笑,转开了话题:“小伶子,我还要谢谢你呢,上次谢谢你的小曲。”
小伶子笑意渐沉,嘟了嘟嘴说:“原以为姐姐是喜欢小伶子的曲子,却没想到,姐姐竟把曲子给了那只‘花母鸡’,看来那只小调我再也不敢唱了。”
那曲是好曲,在那样的歌声中,管沁心竟平添了几分素雅,那一夜在上元宫也多亏这小伶子的曲,让管沁心重新得宠。绛衣没想到小伶子会出此言,也没想到自己毫不在意的举动竟会惹得小伶子不高兴,也许在他心里,管沁心根本就不是什么娘娘,而是一只俗艳的“花母鸡”。绛衣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小孩竟有这么孤高的品性,不觉有些担心,又有些吃惊。但是,更让她吃惊的却是,他一个小太监,怎么会知道管沁心那晚湖心放歌的事,是那一夜恰好听到的吗?她蹙了蹙眉,似乎不可能。
小伶子实无埋怨之意,只是听绛衣提到曲子的事,顺便发一下牢骚,他见绛衣不语,忙又笑道:“绛衣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无论你有什么不高兴到了那里便会忧愁全消。”
“哦?”小伶子的话让绛衣收起刚才的满腹疑问,心里好奇起来,这宫中难道会有这样的地方,她倒要去见识见识。
细雨中,两人穿过宫道,走进长长的宫街。绛衣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不知小伶子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再往前走就走出后宫了。这又长又宽的宫街,一头连着皇帝、后妃们的后宫,另一头连着皇帝、大臣们听政议政的政清宫。后宫里的宫女没有皇上的首肯是不能随便出入的,自然,朝臣在没有召见也是不能随便进入后宫的。小伶子见绛衣忽然顿住脚步,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快到了。”
绛衣一怔,顺着小伶子的手望去,那里的一道朱红的和安门。她真的可以出去吗,几个月来她想都没有想过。绛衣加紧脚步,跟上小伶子,离和安门越近她的心跳得越厉害。
“小公公,又要出去?”忽然门边传来侍卫的声音,两人顿时停在宫门边。小伶子丝毫不慌,似乎与那两个侍卫相熟,点头答了声:“对。”
侍卫点笑着,侧头却将目光落在了绛衣的身上。绛衣身子微颤,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人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射穿。
“她是……?”侍卫终于移开了他的目光,转而向小伶子道。
“哦,她是于飞宫的宫女,沁妃娘娘想听戏,让我引她去看看要点的戏目。”小伶子镇定地答道。
侍卫皱起了眉,似有难色,“她没有出门的令牌,这……”绛衣稍缓的心,又猛跳起来,她能否出后宫只在那一句话而已。
“好了,让她们出去吧!”这时和安门边竟多了一个人,绛衣暗暗舒了口气,抬起眼偷偷瞟了那人一眼,那人的衣着与守门的侍卫不同,看来是个当官的。忐忑中,绛衣已经走出了那扇宫门,没想到竟这么顺利。
出了和安门,正对皇上议政的政清宫。绛衣与小伶子自然不会去那儿,转而向左走去。与后宫不同,外面的建筑更显雄伟壮观、富丽华贵、庄严浩大,但也少了些后宫的精致巧妙。绛衣不怎么敢探头张望,心里只有些窃喜,她出宫了,虽然仍在皇宫之中,但是离她的希望已经近了一步。身边不时有羽林军走过,却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没走多久,小伶子便停住了脚步,笑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门,“就是这儿了。”
绛衣抬起头,只见门写着“御乐馆”三个大字。这时她才明白,原来这小伶子是带她来听曲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