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西沉,经过了一夜的聚集,浮云相叠,黎明时天空却昏黄起来。
田妃伏在床头,渐渐醒了过来,抬头见床头的被褥上有些湿润,一惊,难道那是她夜里的泪水吧。
昨晚的一场恶梦中,她见到他满身是血,仇恨的双目紧盯着她,口中喃着:“你杀了她,你杀了她,我要让你偿命。”他嗜血般地向她扑过来,他念着她,在梦里也念着她,她从梦中惊醒,虽有泪,但看见的却是他安静的面容。
心里一颤,若她杀了绛衣,他真会像梦中一样吗?要让她偿命,她不愿看他愤恨的双目。一怵,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装着昆林教的圣药,只需一滴,他便能听命于她,这样他便会只爱她一人,也让她完成圣君的圣令。
但是药力过后会怎么样?他会死。这药没有解药,若中了此毒便一生要与这药相伴,在药力去尽之前再次植入药水,这是唯一维系生命的办法。
田妃拔去瓶塞,药味瞬间漫布在室内,只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抖得那药水险些撒了出来。不行,如果真给他用了药,那他便不再是他,骤然又将瓶塞盖上。
记得三年前云妃过逝,他也像梦中一样疯狂过,云妃是被她所害,但是如今她不也好好的坐在烨泽身边吗?只要不让他知道是她动的手,他便不会恨她。田妃浅浅一笑,收起手中的药瓶。
室外响起脚步声,她回过头,见周关立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荣御医,皇上就在里面。”只听周关立对身之人道。田妃蓦然一怔,向那人望去,果然换做的姓荣的御医,看来周关立有些不信任她请的张御医。
她起身挡在两人面前,“周总管,怎么换了位御医大人,张御医呢?”
周关立绕过田妃,向里走,“回娘娘,奴才去御医馆中,没有看见张御医。皇上已经昏迷两天了,张御医的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荣御医是专为后宫娘娘们看病的,医术也仅次于郎玉金,所以奴才请了荣御医来给皇上号号脉。”
不在?田妃一怔,却又马上恢复了笑颜,见周关立想入内,便移了步,又挡在了两人面前,“荣御医的医术,我怎会不知,宫中的姐妹们也多亏了荣御医的关照才能健健康康,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让荣御医给皇上看病。”
周关立一惊,“这是何理?”
“女子之气属阴寒,男子之气属阳刚,而荣御医常年与后宫女子相近,若让他给皇上看病那岂不是以阴克阳,皇上如今卧病在床,会受不住荣御医身上的阴寒之气的。”田妃仍然挡在两人面前,丝毫不让步。这阴阳之说,实属田妃瞎编乱造之言,毫无依据,但她去抓住了周关立一心为主的心思,见他果然止了步,不觉暗笑。
周关立皱着眉,田妃的阴阳之说,他怎会懂,便向身后的荣御医望了一眼,似问他的意见。
荣御医虽然清楚,见两人相争不下,实在不想趟这摊混水,见田妃设了个台阶,正好中了他的意,便道:“田妃娘娘的话甚是有理,微臣实在不方便为皇上把脉。”
周关立眉头一皱,有些不满,他险些害了皇上,便向那荣御医道:“你怎么不早说,若非娘娘今日提醒,那我岂不是害了皇上。”
荣御医半低着头唯唯连声,“微臣大意了,微臣大意了。如没什么事儿,微臣告退了。”周关立嗯了一声,让人将荣御医送出宫。这才回头,弓身向田妃道:“娘娘,奴才也是担心皇上,才做了这错误的决定,还险些害了皇上。”
田妃第一次见他这样恭敬,不禁掩嘴一笑,“总管哪里的话,我们都是牵挂皇上,一定要相互信任才行啊。”周关立点头,连连称是。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回头,只见那“消失”的张御医跌进了正寝,“微臣来迟了,请娘娘恕罪,请娘娘罪。”他一边说,一边跪下,用袖子拭脸上的汗。田妃并无怒色,笑道:“好了,来了就好,还不给皇上号脉。”
周关立见他的狼狈样子,却甚感不满,若非田妃在场,他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张御医走到床边,身后的周关立见他慢吞吞的样子,便催道:“张大人,都两天了,皇上也该醒了,还有皇上的伤究竟怎么样了?”
张御医应声点头,却不知如何做答,望了望床边的田妃,田妃依然满面笑容,“快看看皇上的伤吧。”
张御医点头,微颤着手褪去烨泽的衣衫,解去他臂上的绷带。只见那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腥红的血肉已经凝结成了深红色的血块,肿也已经全消了。
田妃不禁吁了口气,真是上天保佑,没想到她田妃这一赌,她算赌对了。周关立更是喜从心生,对那张御医的不信与不满仿佛一瞬即消,开口道:“张御医,你还要开方子吗?奴才这就去煎药。”
张御医仿佛腰板也直了起来,走到桌前写了张方子,催着周关立离了正寝。正高兴,以为可以居功,转头却见田妃横眉冷对地道:“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下次若再晚一步,我便要你好看。”
那一瞬田妃脸上的娇态尽失,吓得张御医忙跪地连声道:“微臣不敢了,微臣不敢了。”
田妃哼了一声,脸上的怒气稍缓,口中却又问道:“今晨安信王让你去,耽搁了时间吧,都说了些什么?”张御医一愣,吱唔着道:“王爷让……让奴才好好照顾……照顾皇上。”
“是吗?”田妃冷笑,“不管安信王如何关心皇上,我都要你明白,如果皇上有什么差池,你张氏一族也休想活过次日,我说到做到,你自己掂量着吧。”
张御医又已满头冷汗,不敢再开言。过了半晌才听田妃问道:“小心用药,别让皇上醒过来,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张御点头,似添了几分信心,“娘娘请放心,若非微臣在皇上的鼻尖涂抹了特制的药剂,以皇上的身体和恢复情况早就已经醒了。”
田妃点了点头,稍稍放心,望着躺在床上的烨泽浅浅一笑,心道:“皇上,你很快就可以醒了,等我杀掉那女人之后,你就可以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