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话。”曲宋儿点点云穗的脑袋，将她从地上扶起，劝道，“你当跟我去斐县是游山玩水么？若是真有个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奴婢不后悔。”云穗挣脱开曲宋儿的手，垂首跪在原处，倔强道，“若娘娘不允，云穗便在此长跪不起，望娘娘成全。”
曲宋儿抿唇看着云穗，心里疼她，一下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董江茵伸手拉起云穗，转而对曲宋儿道：“难得这丫头对你忠心耿耿，你便带她去吧，她跟着你时间最久，想必在救治中也能帮上你的忙，未必不是好事。”
云穗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握住曲宋儿手巴巴道：“娘娘，您就带奴婢去吧。”
“好吧。”曲宋儿拍拍云穗的手，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你既这么相信我，我就定不会让你出事，但你要谨记，去了斐县以后，必须时刻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奴婢知道，谢谢娘娘。”云穗擦擦眼角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小跑回厢房准备东西了。
养心殿里，牧璋跪在坚硬的地砖上，抬头注视着胥烨，漆黑如墨的眼里全是焦急。
胥烨背过身去，努力挺直脊背，掩下了眼中的疲惫与愧色，歉声道：“不是朕不许你去，只是斐县疫症来势汹汹，消息已然传去夏国，若是此时你不在，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永不了多久，京城里势必会涌出一批难民，若你不在，朕一人势单力孤，怕也应付不来。”
牧璋的喉结滚了滚，终是没能再说出话来，默然退了出去。
胥烨沉下眼眸，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朕是不是太无能了。”
戚公公弯下腰，小心翼翼道：“皇上也是有自个的难处，牧王爷会理解的。”
夜晚，曲宋儿又看了很晚的医书才回到屋里，牧璋依旧没睡，一把将曲宋儿拉进怀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宋儿，我真怕……”
曲宋儿轻轻用手捂住牧璋的嘴，随后紧紧将他抱住，屋内的红烛融了又融，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格外安稳。
院子里突然亮起灯，书房的小僮站在屋外向牧璋禀报：“王爷，侧妃主子进了您的书房。”
牧璋眉心一跳，与曲宋儿对视一眼，随后朝外沉声道：“可有说因为什么事？”
“这……”小僮犹豫片刻，声音也变得不确定起来，“侧妃主子要进去，我们也拦不住。”
曲宋儿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不对，书房时牧璋处理公务的地方，不少朝廷机密都在里面放着，孟楚妤大半夜的闯书房做什么？
随即，曲宋儿又披上外袍，和牧璋携手去了书房的院子。
“本妃是这王府的主子，哪儿不能去？你们凭什么拦着本妃？”还未进院子，牧璋和曲宋儿就听到了孟楚妤尖利又跋扈的声音。
二人快步走了进去，孟楚妤瞬间没了气焰，委委屈屈地向牧璋和曲宋儿行了礼。
“是怎么回事？”牧璋没看孟楚妤一眼，自顾问着戍守书房的侍卫。
那小僮看见孟楚妤未曾进去书房，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侍卫低下头，抱拳朝牧璋道：“回王爷，侧妃主子方才想趁着我们交班的时候进入书房，形迹可疑，被在下拦住了。”
“我看你才形迹可疑！”孟楚妤一下就炸毛了，嚷嚷了一句之后又突然意识到牧璋在侧，捂着小腹就去挽牧璋的另一侧胳膊，“妾身是听闻王妃娘娘这两日都和众人在书房里看医书，辛苦得很，便想过来帮忙，顺便也学一些医术，谁知就被拦住了。”
牧璋装作没看到走过来的孟楚妤，直接越过她走到侍卫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王帐下有你，是本王之幸。”
“王爷……”孟楚妤不满地跺跺脚，撅着嘴冲牧璋撒娇，“他不敬妾身，王爷也坐视不理吗？妾身委屈。”
“他本职所在，何错之有？”牧璋始终没有回头看孟楚妤一眼，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曲宋儿却是拍怕牧璋的手，转身笑道：“我带着他们看医书都好几日了，妹妹怎的今日才想起来要看？还是挑这么晚的时候，也不怕熬坏了身子。”
孟楚妤看医书？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曲宋儿才不信她有那样的好心，她越是说得冠冕堂皇，就越是欲盖弥彰。
“妹妹愚钝，也是今日才反应过来这事，姐姐不会要怪我吧？”孟楚妤呼吸一滞，脸上挂着勉勉强强的笑。
曲宋儿掩袖轻笑，“亲切”地握住孟楚妤的手道：“怎会，妹妹如今怀着身孕辛苦，这些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医书枯燥，你若自己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如等我回来，再一点一点慢慢交给你，妹妹聪慧，想来很快就能融会贯通。”
回来？最好别回来了。
孟楚妤眼底划过一丝阴毒的光，握着曲宋儿的手也微微用力，面上却依旧是浅笑：“如此，妹妹就放心了。”
曲宋儿抽回手，正准备和牧璋一同离开，就听见孟楚妤在身后呻吟了一声。
“王爷，妾身突然有些不适，王爷可否送妾身回去？”孟楚妤捂着小腹靠墙而立，眼眶也渐渐红起来，怎么看都是我见犹怜。
牧璋只回头瞥了一眼便道：“不舒服就找府医，宋儿明日就要走了，让她好好休息。”
“是。”孟楚妤乖巧福身，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一切归于寂静之后，书房的后窗被人蹑手蹑脚地打开，一个人影悄悄溜出来，直进了孟楚妤的行云阁。
“找到了吗？”孟楚妤卸着发饰，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下，谷枭自然而然地便接手了。
“没有。”谷枭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子，替孟楚妤梳着及腰的黑发，语气隐隐带了些嘲讽，“不过倒是看了一出好戏，你都有了孩子了，怎么还争不过那个曲宋儿。”
听到“孩子”两个字，孟楚妤的身体几乎不可遏止地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也嘲讽道：“你又能好到哪去，让我帮你掩护了那么久，还不是一无所获。”
“慢慢来。”谷枭放下梳子，从背后将孟楚妤抱在怀里。
孟楚妤看着铜镜，眼里漫出恶毒，一字一句道：“慢慢来？想必你都安排好了吧？我可不想她还能活着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