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雨笙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酉正三刻。闻知和绘锦守在榻前,见她醒来,两个姑娘都是喜不自禁。绘锦连忙叫顾鸣筝:“太子妃殿下,殿下!我们长公主醒了!”
傅雨笙被她这一声喊得头疼,想抬手去按一按眉心,闻知连忙拦住了:“长公主,身上还扎着针呢,可不能乱动。”
“我是怎么了?”这一开口,声音竟沙哑得厉害。
“还说呢,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的混账东西,竟在长公主朝食布菜的筷子上动了手脚,想要害您的性命。幸亏早上齐王和王后派医官来看望您,您刚中毒昏厥,医官就为您封了经脉,拖延了时间。然后又立刻请了东齐太子妃来为您解毒。若非太子妃殿下妙手回春,此时婢子就见不到长公主了。”绘锦说着就红了眼眶,将脸埋进傅雨笙的手心里,后怕地大哭。
闻知一向沉稳,处变不惊的,竟也被她说得流起泪来,还不忘斥责小丫头:“净胡说!长公主吉人天相,必是能化险为夷的。”
“让你们担心了。”傅雨笙闭上了眼睛。她还有些没力气,也想静下来好好想想,是谁要杀她?后面又该如何行事?
这时,顾鸣筝带着她的贴身女官姜玉房进来了。一进门,顾鸣筝就急匆匆走到榻前:“傅姐姐醒了吗?”
傅雨笙睁开眼睛,见她还穿着一身的太子妃冠服,脸上的大妆都没有卸掉,身上却沾上了尘土。便知道她是一听说自己中毒,连衣裳都没有换,直接就骑着马赶来了。到了藏锋堂,也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这么久。
“太子妃。”傅雨笙低低地唤着她,勉力勾起了唇,露出一个笑,“婧儿,朕又欠了你一条命。”
顾鸣筝为她搭脉,见脉象已平缓,当是无碍了,方松下一口气:“姐姐言过了,行医救人,是医者的本分,哪有什么欠不欠的?你身上的毒,我已经帮你解了。只是到底损了身子,这两个月要好好将养,若要出门,需得裹着厚厚的皮毛氅子,最好一点儿风也不要受着。”
“有劳太子妃殿下了。”
“膳房里我叫人煎了一副药,是我的人亲自在看着。你一会儿用了再睡下,待明晨,叫人做些肉糜菜粥,暖暖地喝下去。之后不要吃什么了,在榻上静卧一日,而后才能在屋子里慢慢走动几步。”
顾鸣筝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惹得傅雨笙忍不住发笑:“我又不是那高台上的玉器,阆苑里的娇花,怎么就这样娇贵?要小心翼翼地养在屋里?”
“医嘱医嘱,既嘱了,你听着便是。左右是为你好,小心些又有何妨?”顾鸣筝说着,就去拔傅雨笙身上扎着的针。
等她将针袋收好时,楼故才从外头进来。入了内室,他极快地向傅雨笙看了一眼,然后向顾鸣筝行大礼:“殿下救命之恩,臣同内子,没齿难忘。”
与傅雨笙独处时,顾鸣筝言语自在,“姐姐妹妹”地乱叫着。此刻见了楼故,却又端出了嫡嫂的架子:“二郎多礼了,请起来吧。”
“谢殿下。”
“元吉已没了性命之忧,可中一次毒,到底有所损害,需要将养。这段时间该注意的事项,要忌口的食物,一会儿本宫会列一个单子,二郎需着人多多留意,好生看护着才是。”顾鸣筝说着,又看了看闻知和绘锦,笑道,“这两个丫头,本宫看就很忠心,做事也很妥帖。二郎不妨就让她们来服侍元吉,也可放心。”
“诺,臣自当留意。”楼故应一声,就转开了话题,“殿下,此时已是酉时,青都宵禁,二位殿下只怕回不了东宫了。臣已命人,在前院收拾了一间屋子。请二位殿下屈尊,暂住一夜,明日回宫也不迟。”
“二郎有心,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们夫妇了。”顾鸣筝点了点头,便出了藏锋堂。
见她走了,楼故才站直身子,吩咐所有女使都出去,自己坐到了傅雨笙身边。
“你可好些?”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很多,可说出口,只是这一句干巴巴的问候。
“我没事,劳君挂念了。”傅雨笙闭着眼,并不想和他说话。
楼故笑了笑,并不在意:“我听说你中了毒,想着如今是容姬管着家里的中馈,必是她失了职。所以回来就罚了容姬在二门上跪着,就等你醒来处置。你要如何处置呢?”
“我此时乏得很,只想睡会儿,实在没心思处置容姬。便让她在那里跪着,等我睡醒了,再去处置吧。”傅雨笙说着,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楼故,“阙陵君不会心疼吧?”
楼故怔了一霎,眉头极快地皱了皱,笑意也敛了几分:“她做事不周全,险些害了你的性命,受些苦头也是应该的,我又心疼什么?只是笙儿,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傅雨笙闻言,诧异地看着他:“阙陵君这是什么话?我又为何要气你?”
楼故再没言语,只看着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坐了半晌,外头有人说话,说是奉太子妃殿下的命,给阙陵君夫人煎的药。请夫人用了再睡。
楼故亲自扶着傅雨笙直起了上身,叫人把药端进来,又亲手将药接过来。拿着汤匙搅了搅,吹凉了些,又要舀着药亲自去喂她。
“劳烦阙陵君了,我自己来吧。”
“你在病中,不必再拘着礼数,我喂你便是。”
傅雨笙摇头:“我从小怕苦,这一匙一匙地喂,真是要苦死了。”
楼故看了看那药,抿着唇将碗递给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裳:“明日我让尚苏闻知她们,都回藏锋堂来伺候,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来看你。”
他说完就走了,再没看傅雨笙一眼。
出了藏锋堂,楼故又吩咐女使们,要尽心照顾夫人,不容再出闪失。便朝着前院去了。
走到二门上,容姬还在道旁跪着。楼溪守在生母身边,远远看见楼故走过来,就跑过来摇着他的袖子哭喊:“父君,娘犯了什么错?您凭什么责罚她?就因为那女人中了毒,您就要责怪娘吗?”
楼故是忍着火气出的藏锋堂,此刻被楼溪一闹,立时就发作了出来,拂袖将女儿一摔:“闭嘴!你管谁叫娘?你的娘是这府上里的嫡夫人,何时成了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