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不负责!”
没等苏冥朔开口,屋内,一道风似的卷出来一道人影,正是衣衫不整的花赫儿。
此时的花大人顶着一头鸡窝,脸上还有刚睡醒的印痕,身上一套略显宽大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一看就不是花赫儿的衣裳。
不好!
难道苏冥朔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糟践成了这样?
离孽眦目欲裂,手上的剑已经拔了出来。
然而,花赫儿一句话,又成功的制止住了他杀人的冲动。
花赫儿清了清嗓子,怀着十二分的歉意,一脸诚恳道:“那个……我不是要做人渣,也不是想要始乱终弃,只是现在还不行,你先委屈委屈?”
天知道她昨晚上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抓住了一只金凤凰。可能死最近实在是囊中羞涩,以至于她一看到那金灿灿的凤凰毛就想着拔金毛,换银子。
谁知拔着拔着,那金凤凰居然变成了一个美男子!
花赫儿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随手抓了金凤凰的毛就跑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刚刚。
谁他么的能想到那金凤凰居然是苏冥朔这厮啊!
花赫儿想哭,可惜哭不出来。
现在道歉不会被拍死吧?
花赫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苏冥朔的脸色,陡然间看见一张华丽丽的黑脸,她叹了口气,准备接受来自苏大当家的怒气。
苏冥朔眉头紧拧,心情复杂。
明明是个山匪头子,可跟那些邋里邋遢的货色不同,苏大当家的从来都是玉冠束发,言谈举止宛若世家贵公子,不怒自威,不动自贵。
他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你等一下!”
花赫儿拖沓着鞋子,急急忙忙的小跑过去拦住了苏冥朔的去路,想了想,商量道:“要不你出个价?我,我砸锅卖铁也不亏待你!”
砸锅卖铁?
就县衙里那几口破锅,白送都没人要。
苏冥朔深吸了口气,扭头瞪了眼花赫儿,“你跟我来。”
“哎,好嘞。”
男人得宠着,不然这生起气来真是要命。
花赫儿随手捯饬了下自己的头发,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哼唧,“之前大黄也没这么娇气,哎!”
苏冥朔猛地回头,眼神一眯,“谁是大黄?”
“之前我家里养的一条小公狗啊!”
花赫儿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看着苏冥朔,好像只要苏冥朔点点头,她就能立马去把大黄抱过来送给他似的。
不过大黄脾气可差的很,平日里出行屁股后面必须跟着四五个仆从,还得它走在中间,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主子。
苏冥朔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脚步从容的朝着府外走去。
县衙附近,往东一条街小摊贩林立,人群熙攘。
往西一条街,茶楼酒肆偏多,一向是茶余饭后笑料的集中地。
什么李员外家的千金看上了养马的小奴,然后拐了人家当相公,马奴宁死不从,自尽了。
再不然就是徐老爷年过八十,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长的却跟隔壁老王像极了。
花赫儿掏了掏耳朵,亦步亦趋的跟在苏冥朔身后,他熟门熟路的七拐八拐,绕到了一处小面摊儿前。
花赫儿撑着下巴,打量起这小面摊,却见老板是个半老徐娘,下面的动作就跟艺术品似的,妖娆讲究,屋内,屋内,还有个瘫痪的老头,正坐在椅子上摘菜。
两人看起来和谐而美好。
花赫儿收回视线,看向苏冥朔,“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吃面。”
他话落,那半老徐娘的老板娘便一言不发的端着两碗面,笑着过来。
她看了眼花赫儿,又看了眼苏冥朔,抿着唇笑了起来。
花赫儿有种自己被人看穿了的既视感,下意识的往苏冥朔身后躲。
老板娘掩唇轻笑了声,“大当家的越发的俊朗了,这位小……是个好孩子。”
苏冥朔似是笑了下,瞥了眼花赫儿,淡然道:“还好。”
还好?
什么叫做还好?
人还在这儿坐着呢!
花赫儿当即从苏冥朔身后出来,拍着自己的胸脯,大言不惭道:“什么叫还好?小爷我这么好的人,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噗嗤”一声,老板娘和蔼的看了她一眼,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大当家的说好,自然是好的。”
那老板娘对着苏冥朔,似乎有种自然而然的恭敬。
虽然一般的店铺老板对客人都会客气,毕竟开门做生意的,笑脸迎客这是必须的。
可花赫儿总觉得,这老板娘对苏冥朔的那种恭敬,像是从骨子里养成的,一种对上位者的恭敬。
花赫儿懒得去想,她早已饥肠辘辘,根本没劲儿去想这些,眼巴巴的看着跟前的面,舔了舔唇。
这点小动作,一丝不差的落在了苏冥朔的眼里,他微微颔首,那老板娘便退了下去。
走动间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花赫儿一个没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然而,更惊悚的是那老板娘转身的瞬间,花赫儿惊惊奇的发现,她居然有喉结!
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那道那老板娘是男人?
那,那屋里的那老头……
花赫儿震惊了,扭头看向苏冥朔,“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向来讲究的苏冥朔,这次居然毫不挑剔的捏住筷子,将面给花赫儿拌好,然后推到她面前去,声音轻柔的道:“吃面。”
“放屁!”
苏大当家的蹙了蹙眉,“这种话,不是你应该说的。”
“不管,你带我来这里,非奸即盗,现在从实招来,小爷既往不咎。”
花赫儿一眨不眨的看着苏冥朔,越看他越觉得这小白脸高深莫测。
当圣盗的罪名都足够他砍一百次脑袋的,居然都没人敢来抓他!
由此可见,眼前这条大腿,那是相当的粗壮啊!
绝不能被人抢了先!
花赫儿小狐狸似的盯着苏冥朔,眼睛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了。
苏大当家的恍如未察,轻启薄唇,一派白胡子老头上教育课的姿态道:“人一辈子,富余安乐,才是最好的安排。”
有许多人,穷其一生,追求了无数的东西,到最后两手空空,负重一声,凄凉离去。
有些人,活在当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声平淡,富余安乐,岁月静好。
苏冥朔没有多说,可聪明如花赫儿,立马明白了苏冥朔话中的意思。
但是问题是,她没有富余这个前提条件啊!
花赫儿长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屋内一个摘菜,一个洗菜的两人,说不羡慕那是自欺欺人。
“人生怎么能安排呢?谁还不能踩几个坑,摔几个跟头,才能知道路不好走?但是这条路,小爷我走定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青天县这巴掌大的天地,她花赫儿,管定了。
管它得罪的是哪个大太监还是什么人,有种放狗咬小爷啊!
花赫儿没心没肺的笑着,双眸中盛满了星空般的璀璨似的,让人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苏冥朔蹙眉,“你不怕死?”
“怕啊,可是我更怕阎王不收我!”
毕竟阎王爷也怕短寿,收一个花赫儿,得折寿几个月呢!
苏冥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静道:“吃面,凉了不好吃。”
他说罢,似乎是朝着屋内那两人打了个手势,屋内那两人便一同入了里屋,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不过里面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听着就跟要拆房子似的。
花赫儿也没多想,抄起筷子塞了一口面——“噗……”
要谋杀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面!
砒霜毒药都不过如此了!
花赫儿泪眼花花的瞪着罪魁祸首,苏冥朔,这厮一定是故意报复昨天我梦里她拔他凤凰毛!
苏大当家不动如山,微微挑眉:生活不易,花大人多体谅。别浪费。
花赫儿含泪,一边吃一边红着眼眶往苏冥朔那边瞪,心道:等着,小爷总有一天回报仇的!
到时候小爷让你跪地叫女王!
还得捏肩捶腿儿!
好不容易吃了一半,苏冥朔这才良心发现,把面拿开,递了杯水过来。
花赫儿泪流满面,抓过杯子咕噜咕噜的灌了起来,喝完之后,她才开口问道:“这面怎么是苦的?”
吃第一口的时候,她险些没吐出来。
苏大当家的幽幽的扫了他一眼,认真道:“因为放了砒霜毒药,自然苦。”
花赫儿:“……”
这厮一定是属蛔虫的!还是成精的那种!
苍天啊,这条大腿儿太尼玛难伺候了吧!
“大当家的又吓唬人家小姑娘,这面里不过放了些珍稀的药材,对身体无害,别听大当家的吓唬人。”
正说着,老板娘捏着一张纸从屋里出来。
花赫儿愣住了,面里还能加药?
这么养生的吗?
花赫儿点点头,等等!不对!
什么叫小姑娘?
她哪里小?!
“老板,我是正儿八经的纯爷们!别瞎说!”
老板娘笑着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您说您是什么就是什么,大当家的心里明白就好。”
“你明白什么?”
花赫儿凑了过去,却被苏冥朔无情的推开。
老板娘一边感慨,一边道:“我在青天县七年了,七八年了,也就见着两个人,能够雌雄莫辨,让人分不清楚的。”
苏冥朔放下杯子,抬眸道:“还有一个是谁?”
花赫儿立马道:“第一个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花赫儿心下一虚,连忙解释道:“小爷不是男人!啊呸,小爷不是女人!”
苏冥朔的视线从她脸上滑过,耳根泛红,没说话。
老板娘笑成了一朵花,递上手上的画像,柔声道:“第一位,便是欧阳管家的儿子,叫欧阳小小,那孩子,明明是个男孩儿,却总是扮做丫鬟,那机灵泼辣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花赫儿接过那画像一看,当即眼珠子瞪成了铜锣大,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半晌,她才震惊道:“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