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县县衙,书房捏。
花大人腿高高的翘在桌子上,院子外面堆满了红绸,箱子之类的,据说原本还有很长一条队伍,运送的都是结婚准备的东西,要不是花大人突然暴走,只怕是这两天别人还以为花大人这是打劫归来。
叶霓揉着鼻子,依靠在书房门前,无奈的看了眼门外的东西,“那个,这些东西怎么办?”
总不能扔出去吧?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
花赫儿揉着眉心,无奈道:“还能怎么办,留下吧。”
“这么多?咱们县衙,堆不下。”
叶霓人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早就听说过青田寨财大气粗,可是财大气粗到这种地步,她是真没料到。
花赫儿深吸了口气,“无妨,明日,你将已经相亲成功的新人召集过来,商讨操办婚事事宜。”
“大人,你不会是还想帮他们操办婚事吧?”
叶霓震惊不已,不可置信的看向花赫儿。
相亲之举,已经是震惊四座了。
普天之下,只怕他们青天县是头一个,举县来相亲的。
不过花赫儿总能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令人瞠目结舌不说,还总能事半功倍的解决问题。
花赫儿没说话,只忽然看着外面的天,没头没尾的道了句:“该到了吧?怎么还没消息?”
“啊?大人?您在吗?大人,您在说什么?”
“没事,你先去办吧。”
花赫儿摆摆手,收回腿,恍恍惚惚的回去了。
次日一早,按照花赫儿的吩咐,叶霓将相亲成功的男女召集起来,同时,还请来了青天县最有名的裁缝,新人们排着队,测量尺寸。
花赫儿就抱着胳膊在不远处,看着新人量好尺寸后,子啊老黄哪里领取布匹。
叶霓恍然大悟的看向花赫儿,咂嘴感慨道:“难怪这一大清早的就把离孽支走了,若是让他知道,大人您这般胡来,必然是要跟大人您大干一场的。”
这送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青田寨既然有心做好事,那便做吧。”
花赫儿说着,叶霓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夸奖道:“之前还听说青田寨的山匪一个个的凶神恶煞,没想到还这么体贴?居然连咱们成婚用的东西都一起准备好了。”
“可不是,听说之前建学堂的时候,也是人苏大当家的出人出力,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学堂办起来。”
“是啊,这苏大当家的跟青田寨的人,果然是好人啊。”
叶霓长叹了口气,无奈的扭头看了眼花赫儿,“大人,其实青田寨的人,现如今已经被百姓们彻底的接受了,你大可不必如此。”
“本官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大人,别狡辩,您敢说您此举不是为了打通青田寨众人在别的地方的名声?”
“本官没有。”
“那我就说的再直白一点,您是为了苏大当家的名声,对吧?”
“你怎么那么多话?”
“大人,布料和红烛,给我也留一份呗?我家师兄那日若是回来,我必定按着他立刻马上就跟我拜堂成亲。”
“……你这样的,你家师兄还没被你吓跑啊?”
“大人!”
“作甚!”
县衙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声,花赫儿没好气的应了声,扭头瞪了叶霓一眼:“将这些新人的名字登记号,来日让小小备一份贺礼分别送去,无论是嫁出去的还是迎进来的,不分彼此。”
交代完,花赫儿急忙走了出去。
欧阳小小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见花赫儿,急忙道:“大人,学堂那边,似乎发现神殿的踪迹。”
神殿!
花赫儿眉头一跳,下意识的问道:“刘迟之没事吧?”
“没有,那人似乎没有恶意,只是将学堂里教学用的书拿走了一些,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书?”
花赫儿愣住了,想了想,道:“你先去找青玉,让他查探一下那人的底细,我去一趟学堂。你在家里帮叶霓照看一下。”
说完,她径直的朝着学堂赶去。
自学堂建成,花赫儿忙于公务,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刘迟之的确有两把刷子,将学堂上下打理的规规整整。除了前些日子她从云城回来时那一次,牵连了学堂之外,之后百姓们知道刘迟之是刘大学士的嫡子,对其更加恭敬了。
就差给他封个文曲星下凡的名号,每日供在家里烧香拜佛了。
花赫儿赶到的时候,刘迟之正站在满目狼藉的大堂里,桌椅板凳一团糟,书本更是遍地都是。
花赫儿蹙起眉头,走了过去,“怎么了?”
刘迟之一袭儒衫,带着冠帽,声音沙哑道:“神殿之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花赫儿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利益使然罢了,青天县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神殿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奇怪的是,神殿已经作妖到这种地步,为何御司诏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刘迟之忽然扭头看向花赫儿,那视线犀利无比,衬的那张脸,格外的素净。
花赫儿心下一沉,挑眉看向刘迟之,“这种事,本官如何知道?”
“那你跟御司诏,又是什么关系?”
刘迟之的声音冷下三分,花赫儿这个青天县的县令,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当的莫名其妙。
没人知道花赫儿的来历,她身后就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扶持一般,将她牢牢的推了起来。
花赫儿眉头微挑,“我说没关系,你信吗?”
“信。”刘迟之眼神闪烁,“你是个难得的好官,但是若让本公子知道,你与御司诏有所勾结,本公子,绝不原谅!”
刘迟之声音极轻,可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寒意。
之前为了救刘家,御司诏与刘大学士故作不和,想必刘迟之是信以为真了。
花赫儿抬眸,对上刘迟之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本官就是御司诏的人,你想如何?”
“你,你说什么?”乍闻此言,刘迟之像是瞬间被人狠狠的砸了一锤子,他眼眶瞬间通红,不可置信的看向花赫儿,“你知道御司诏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御司诏中的人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吗?”
“刘公子!”花赫儿陡然间提高声音,她向来性情温和,少有动怒的时候。
更是少有这般正经的时候。
刘迟之被这一声刘公子,惊的怔在原地。
他苦涩一笑,“花大人,你身处局外,你可知,御司诏,嗜杀成性,毫无人性,他们是一群行走在黑夜中最狠毒的魔鬼。”
“我只知道,若是没有御司诏,当今的天下绝不可能如此安稳!”
花赫儿冷冷的打断刘迟之的话,“刘公子,富贵窝里看天下,满目繁华。可你可有想过,任何的繁华之下,必然有人踩着鲜血,替你们打挡住那些腥风血雨。御司诏的确是行走在黑夜中最恶狠毒的人,可他们若不狠,何来你们的富贵繁荣!”
之前桐城谋反,云城之乱,但凡任何一样,一旦被揭开,便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不是战火四起,便是纷争不断,受苦的只有百姓。
神殿添火,御司诏便不顾所有的前去灭火,将苗头掐灭。
花赫儿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刘公子,读书的意义不在于挥笔判天下,而在于让你长一个脑子,用多种思维去看待一件事的是非。”
她话落,刘迟之眼神微微闪烁,笔直的脊背似乎瞬间佝偻了许多。
一双苍白无力的手,死死地攥成拳头。
花赫儿抬头看向远方,低声道:“那些阴沟里的恶毒事,总得有人去做,才能保证更多人,行走在光明中,活在花团锦簇里。”
她说完,默不作声的将桌椅扶了起来,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本书,翻开一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她眼眶一热,不动声色的将那本书放入怀中。
当初时间紧迫,这些教学的用的书,只有一本是苏冥朔亲笔所写,夹杂在其他人抄写的书中,无人知晓。
可花赫儿只看了几个字,便认出来了。
她拿着书,转身离开。
身后,刘迟之面无血色的看着花赫儿离开的方向,久久未曾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