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春雨昼夜不歇,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花赫儿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至日上三竿。
花赫儿醒来的时候,不仅身上的衣裳换了,就连床单被子都重新换了一套。她肩胛上的伤口也换了药,苏冥朔倚在窗边看书,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圈出一层淡淡的金光,一袭白色的纱衣更是衬的飘逸静雅,苏冥朔身形偏瘦,却不是那种干瘦,穿上衣服的时候,就像是天然为这件衣服而生一般,褪下衣衫,却又十分匀称。
察觉花赫儿的视线,苏冥朔倏地扭过头,眼底泛着暖暖的笑意,“醒了?”
花赫儿眨眨眼,从床上爬了起来,“怎么不叫醒我?”
苏冥朔放下书,低声道:“这样的日子,我喜。”
自幼在御司诏长大,苏冥朔的人生中从未有过闲适可言。即便是在青田寨,也要将四方消息挂在心上,对京城朝局和朝臣的掌控从未松懈过片刻。
否则以老皇帝那个尿性,他闭关这么多年,天下怕是早就乱了。
花赫儿凑过去,翻了翻他看的书,小脸一垮,“这是什么书?”
“《闽地》。”
“南疆那边的书?怎么想起来看这个了?”
苏冥朔扯了扯嘴角,放下书,笑道:“南疆巫蛊之术盛行,南疆擅蛊,北疆擅毒,一共十八部,据说富得流油。”
花赫儿眉头一挑,“所以呢?”
苏冥朔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花赫儿,一本正经道:“所以我琢磨着,去打个劫,好下聘。”
打个劫,好下聘。
传闻中南疆有至宝,天下唯一,不知多少人为了寻宝前往南疆,却都死无葬身之地,连宝贝的模样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
不过,下聘嘛……
花赫儿抬起小脑袋,“可是,你想断袖么?”
她在青天县的任期是三年,若是三年她还不能做出政绩升迁的话,那就意味着她的县令威风也到头了。
而这期间,若是她的女儿身暴露了,那便是欺君之罪,必死无疑。
苏冥朔揉了揉她的脑袋,“傻瓜。”
说罢,苏大当家的起身吩咐道:“备膳。”
花赫儿在素斋里住的时间久了,就能分辨的出什么菜是什么人做的。
可今天的菜,味道鲜美,色香味俱全,是花赫儿并未吃过的味道。
难道素斋换厨子了?她怎么不知道?
花赫儿狐疑的望向苏冥朔,后者默不作声的给她夹菜,宠溺道:“我幼年,家中厨子手艺不好,我便自学了这些,后家中长辈见我亲自动手,也就只好花费心思替我寻找最好的厨子。”
花赫儿靠在他肩头,“然后呢?”
然后?
苏冥朔嗤笑一声,将话压了下去。
后来他就中毒了。
当年有人为了杀他,买通厨子在饭菜中下毒,且那厨子心黑的很,担心苏冥朔不好对付,居然将满桌子的菜肴混合起来下了个毒。只可惜,那日的御司诏偏殿失了火。做菜的厨子死无葬身之地,而其他人,只是听闻皇后被禁足三个月,皇帝亲自去御司诏。据说那天皇帝陛下从御司诏出来之后,脸色惨白,之后便主动的罢免了几位大臣,没人知晓他们聊了些什么,只是从那之后,朝臣对御司诏畏惧更甚。
“你不会欺负人家了吧?”
见苏冥朔但笑不语,花赫儿撑着下巴问道。
她刚睡醒,昨夜又十分劳累,眼底下还有些青灰色,在她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苏冥朔心疼的用指腹擦了擦她眼底,柔声道:“怕我欺负人?”
花赫儿摇摇头,“你要是欺负人,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坏。”
一定是因为他们坏。
好人和坏人在苏冥朔的概念里,从未有过。他从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好人。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他人的生命当做平衡朝堂天下的砝码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即便是远离朝堂,他也是圣盗,寿山沾染着无数人的性命。
有算计的地方,必有血腥。
他从不是好人。
而此时花赫儿的话,却让他心中有那么一瞬的震撼,他低低的笑了起来,“那若是欺负你呢?”
花赫儿:“……那当然是因为小爷宠你呀!”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不必多言,花赫儿想要说的,都在眼里。
简单用过膳,花赫儿拽着苏冥朔,两人正要出门,却被迎面而来的欧阳小小拦住了。
欧阳小小已然是县衙的小管家,替花赫儿将县衙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就连离孽现在都不轻易拦着花赫儿要钱了,因为欧阳小小总能找到无数个理由将他的请求驳回。
不过这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见着苏冥朔就走不动路。
此时,欧阳小小正拦在两人面前,红着脸,脚点着地,一副见着心上人的小媳妇模样,扭捏道:“苏大当家的~~”
花赫儿头皮发麻,猛地打了个哆嗦。
苏冥朔神情淡然,“劳烦去取一下你家大人的披风。”
“啊?”
欧阳小小一抬头,随后立马点点头,“大当家的稍等,人家这就去。”
然后他便脚底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花赫儿扶额,太他么丢人了,当初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货还是个花痴呢?
她抬眸,没好气的瞪了眼苏冥朔,“红颜祸水!”
苏大当家的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贴在花赫儿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那也是你的。”
欧阳小小跑出大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忽悠了。
他是来干嘛的?他是来有正经事的啊,怎么就被苏大当家的美貌迷惑了,于是他转身又朝着素斋内跑了进去。
花赫儿正被苏冥朔逗的脸颊绯红,两人打打闹闹,一抬头,就看见欧阳小小气喘吁吁的去而又返。
“大人,险些忘了,您得回去一趟,那丁家小姐来了。”
丁莲?
花赫儿蹙起眉头,丁莲对她的敌意她不是感觉不到,突然间来找自己,有阴谋?
她理了理衣襟,“她来做什么?”
一双手轻轻的环过花赫儿的脖子,替他整理好衣衫,两人靠的极近,彼此气息交缠,花赫儿清了清嗓子,“我自己来。”
苏冥朔不为所动。
一旁,欧阳小小一脸艳羡的感慨:“苏大当家的真是太好看了吧,不动好看,笑起来好看,连整理衣衫都这么好看!”
花赫儿哭笑不得,护犊子似的把苏冥朔往自己身后一拦,随后一把拎起欧阳小小的胳膊,拖着人就往外走。
“丁小姐找我做什么?来了多久了?带家伙器儿了吗?是打架还是比美?”
欧阳小小:“……大人,要不您把大当家的带上,不管她干什么,您稳赢!”
花赫儿翻了个白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