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王府后院
慕星痕与缮玉并肩而行。
“星痕哥哥,原谅我一直这么称呼你,你知道,有些习惯是无法更改过来的。”
“无妨,你在我心里一直如是,你不介意,就一直这么称呼下去吧。”
缮玉凝眸问:
“如今,你有何打算?”
慕星痕微笑:
“回大都吧。”
“元皇实在不堪重负,你有没有想过取而代之,你知道,缮玉必全力相助,绝无退缩。”
慕星痕停下脚步来:
“说实话,我不是没有想过,毕竟我的母妃为了真腊国的兴衰荣辱只身来元朝,又是那般的牺牲了,我曾多么的愤愤不甘,也让仇恨充斥着在心中,但与天下苍生相比,一切皆已渺小无迹。其间孰轻孰重,种种宿怨又该向谁讨回公道,皆罢了!”
“星痕哥哥......”
听着慕星痕长长叹息的尾音,缮玉的心揪成了一团。
“我的样子吓到你了?”
“没有,我只是心疼你,你从小就是豪情壮志,坚强不屈,深谋远虑,偏偏你却是元朝皇子,终身要捆绑着束缚你的责任与恩仇,在感情中,你无悔付出,可姐姐的心早已属于宴王,我怨你的执着,却也钦佩你的执着,这样的你怎会吓到我。”
慕星痕眸色深幽:
“缮玉,谢谢你的宽慰。可我们终是要放下的,未来你肩上的责任可不轻,也许,我们都不要执迷不悟了。”
缮玉微低着头:
“真的,可以吗?”
慕星痕凝视着缮玉,双眸渐渐清冷:
“缮玉,你应该拥有你的一片天地,等待一个真心真意对你的人。”
“良人勿误,我此生已定,不再勉强。思越国,我会尽我所能,好好守护它。”
缮玉避开他的视线,两行清泪婆娑而下。
慕星痕心中猛然一震。
“明日我将启程回国,你多多保重,不用相送。”
缮玉嫣然一笑,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深处。
---良人勿误,此生已定。他怎会不知,良人暮霭中,且勿回堪首,此生已燃尽。
无返的深陷,这份情,终究是负累,终究是无果,终究是情深无怨尤。
后厨房
莫邪文暄拿桌上的药材细细看了看一遍:
“这一副醒神汤中你加了一味秋鹤。”
“是,这可以提升药效,而且秋鹤气味芬芳,能掩盖住其他苦味的药材,沐浴时会更加适合些。”唐兀笑侧目凝视着他,“嗅觉的恢复还是没有起色嘛,我再调整一下药方好了。”
“唐姑娘,不用了。一年之期将到,你有多余的时间就休息一下吧,这几日你几乎没合过眼。”
莫邪文暄微笑低头。
“幸而,胤城终于避免了再一次的战祸,把药浴弄好,我就去休息了。对了,你怎么会知道醒神汤的?”
唐兀笑双眸疑虑。
莫邪文暄轻声说:
“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可曾去过翠山?”
“自然是去过的,那是我恩师的居所啊。”唐兀笑一惊,“难道......鲜有人知道翠山的!”
莫邪文暄颔首:
“朱云药师也是我的启蒙恩师。”
“啊!”
“我也是这次看到你为星痕医治,你所用的手法这般独特,才联想到,这些与朱师父用过的一例极为相似。”
唐兀笑惊喜的眼中漾开一抹笑意:
“师父的手法向来独树一帜,想不到竟是这样,才露出了端疑。”
莫邪文暄也笑了:
“不过,我自十三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朱师父一切可安好?”
“他老人家现已移居故里,只为乡邻看诊,安然自在。”
“回大都后,一定要去拜访他老人家才是。”
“那我们同去。”
唐兀笑眉眼欣然。
“好。”莫邪文暄拿起桌上的药材放入罐中,又把一味药丸熟练地碾碎,慢慢加入药罐,“这下,你放心把余下的事交给我了吧,快去休息。”
原来,莫邪文暄此时提起这段渊源,是为了让她尽早去休息!唐兀笑心底顿时升起一阵暖意。
“那我就去了。”
唐兀笑回眸,笑眼莹莹。
莫邪文暄抬起头来:
“放心吧。”
月下石亭,莫邪兄妹围桌而坐。
莫邪平威目色凛凛:
“胤城之乱已平,接下来何去何从,我们说出心中所想吧。”
莫邪泷璃眸色沉静:
“大哥二哥,纵然我们心中再如何痛恨那个幕后推手,但是,目前的元朝危机四伏,我们都不想再看到另外一个胤城的出现。”
气氛寂静了片刻,莫邪文暄起身说:
“大哥,泷璃,荪初,我们回胜江小筑去吧。”
莫邪平威低着头:
“你们不说,我心里也有数......更知道你们的想法。”
莫邪文暄神色平静:
“他如今,恐怕也不用我们动手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元皇所剩的时日其实已经不多了。”
莫邪平威惊愕地:
“什么意思?”
莫邪文暄解释:
“在大都时,我就发现他身重慢性奇毒,毒入心脉,他留在这世上的时间只有月余,如今算了,恐已命在旦夕。”
荪初忿然地:
“真是因果循环,他本就活该!”
莫邪平威亦怒道:
“可恨我此生不能亲手将他的头颅割下,罢了!那会是谁,谁给他下得毒?”
莫邪文暄沉思寂虑:
“说不准,也许是资莘,也许是西疆人,也许他中毒更早,是吾绿舒也不一定。”
莫邪平威双手握拳,重重捶在亭柱上: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去大都,文暄,泷璃,荪初,我们一起回胜江。”
莫邪文暄转向莫邪泷璃:
“只是泷璃,我想问你,你的事真的了清了吗?”
莫邪泷璃听着亭外风声飒飒,慢慢沉心静气下来:
“我终于相信了,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人,就算不顾一切,就算倾其所有,你也无法和他走到最后。所以,我想好了,我们尽快动身。”
荪初过来握住她的手:
“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属于我们的安静小筑去。”
一月之后,大都。
今日是新皇登基之日,大都尽显瑞气祥和,大街小巷一派欢腾。
灯笼铺的老翁站在自己店铺的门口,仰望着漫天炫彩的烟火,感慨良深:
“各位你们知道吗?我们的皇上已下旨,免除三年内杂税,广开粮仓,大赦天下,看来老百姓且有好日子过呢!”
隔壁胭脂店的老板,兴高采烈地走上前来:
“老徐头,你也出来看烟火啊!这位新皇刚继位就开设科举,选拔人才,重农兴桑,希望新皇一直这么利民下去,老百姓才真的有盼头!是不是,老徐头!”
“正是!正是呢!”
灯笼铺老翁笑着回道。
灯火阑珊处,简装易行的两个人,驻足了片刻,径直朝着宁和大街中央走去。
“前面便是我初次入大都时,与文暄一起走过的街道,记得当夜我们遇到了南肃、离殇三鬼,那一夜可谓命悬一线,也是那夜,我第一次见到宴王。”
灯火蕴色的照映下,慕星痕唇角轻扬,眸色瀚然如海。
“皇上,你是否想念莫邪公子他们了?皇上可诏他们入大都,便可团聚。”
沨蜃楼跟随其后,说道。
“当初胤城他们不告而别,自有他们的路要走,让他们过些安稳日子吧。”
慕星痕回望了一眼高巍的牌楼与热闹的街面,继续向前。
走到河边时,路遇四五孩童排队在河岸边放水灯,他静静站在河边凝神观望。
曾经,祭祀怡旨夫人的水灯仪式,犹如昨日一幕。
那时的他,坚守天霞派,心中只一个豪情恩怨的天地,那时的泷璃,就在自己身旁,几乎触手可及。而此刻,他身处大都之中心,整个元朝都在他的脚下,他砥砺前行,不敢放弃,不能退却,只是形单影只,泷璃,也越来越远,或者她从未走近过。
慕星痕想着,淡然一笑:
“爱若能阚破,终究成寂寞!我们回宫吧,把这一片天地留给百们,不要打扰。”
“是!皇上。”
沨蜃楼收回疑惑的目光,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