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
四匹快马停在了城门口,马背上的人轻跃而下。
只见萧瑟风中,大都的街道一片狼藉,城楼之上悬着元军将领的头颅,地上穿着元军服装的尸体比比皆是,大街左右两边,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偶尔探出惶恐张望的脑袋,又速速收了回去,整条街道犹如死寂的地狱一般。
“你们看,往日喧嚣的京都怎么成了这般样子!”
莫邪平威四下里看了看,不禁直冒冷汗。
“京都外围戒备森严,一入京都内却是宛如坟场,有人显然是想让所有人只入不出,这一路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务必谨慎些,先入了城再说。”
莫邪文暄冷静说道。
“好。”
莫邪泷璃与荪初靠在一起,点头点。
四人刚刚踏进长宁街中,空中忽然飞来一群黑衣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四位!我们门主有请你们,请跟我们走吧。”
“我们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莫邪平威拔剑戒备。
“孤燃门。”
说话间,黑衣人自屋顶洒下一张黑色的网,那张网迅速地收紧,把他们四人牢牢捆绑住。
“这是崔炆网。”
莫邪文暄森然说道。
“是崔炆网,所以说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以免这网越收越紧,对你们有所损伤。”
黑衣人冷冷说。
“崔炆网一下,绝无逃脱。既然你家门主如此盛情,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莫邪文暄目色幽深。
入月湖后山
后山的山洞里是六七间石屋,莫邪泷璃被关进了其中的一间。
门被推开了,缓缓走进来一个小姑娘:
“姑娘,请用些点心吧。”
“请问,这里是哪里?”
“姑娘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否则我的性命可不保了。”
小姑娘微低着头。
“我不为难你,只想问你与我一起来的其他三个人,他们可还平安?”
莫邪泷璃无可奈何地。
“这个,我也不能说。”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
“那你放下吧。”
莫邪泷璃内心忐忑不安,当转眼看见桌上摆放着的点心时,瞬间眸色冰冷。
石牢内,杜寒一与天心被绑在石柱上,全身有多处伤痕。
“大家谨醒一点,千万别出什么差错让他们跑了。”
为首的黑衣人依依嘱咐。
杜寒一抬起的冷寂双眼:
“我道孤燃是如何一个不同凡响的组织,不过也是如此乌合之众。”
“来善寺的杜大主持,嘴真是硬啊!等我把这里的所有刑具在你身上统统用过一遍,再来诋毁我们的孤燃也不迟。”
黑衣人手拿皮鞭,慢慢靠近。
“一切冲我来!谁是你们的首领?让他有种就出来,正大光明地当面质问,不要只会藏头露尾,整日鬼鬼祟祟。”
天心厉目喝道。
“你们自己送上门来,被我们所擒,不想还如此嚣张啊!想见我们的门主,等你们有命活过今夜再说吧。”
另一个黑衣人横眉龇目。
莫邪平威与莫邪文暄坐在烛火荧荧的石屋内,神色焦虑。
“门主到!”
门外,一行黑衣人簇拥着一个伟岸熟悉的身影缓缓进来。
“星痕!”
莫邪平威面色惊愕地站起来。
慕星痕停在他们面前,抬了抬手,黑衣人迅速全部退下。
“平威,文暄,你们好吗?事急从权,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们请到这里来。”
“星痕,何为事急从权?”
莫邪文暄压抑住内心的震惊与愤怒,站到他面前。
“星痕,原来你就是孤燃的门主,这一路听到的有关于孤燃是如何围困皇城,又让元军一败涂地,竟然是你所为。”
莫邪平威说。
“是,是我所为。说什么门主,在我心中这一切都是我们一直以来共同的目标。”
慕星痕目色凛凛,他发现莫邪平威一直面向莫邪文暄,还在重复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问道,“文暄,你怎么了?你的耳朵......”
莫邪文暄看了看莫邪平威,安静地说:
“我只是暂时听不见你说话,但是你说得慢一些,我可以看你的口型。”
“可你为何会听不见?”
慕星痕问。
“只是与巫司做了个小小的交易,有什么关系。如今,我们想听你的解释,大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邪文暄一字一句,淡淡地说。
“如你们所见,孤燃门入驻了大都,而这里的状况会越来越好,我会让元皇退位,洗清天霞派的所有冤屈,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慕星痕面色肃然,冷冷地说。
“重新开始?如果你的做法能够安抚人心,于民有益,那如今的大都怎么会是紧闭门户,城内萧索颓败,城楼上悬挂着骇人的头颅,处处皆是心惊胆战,百姓连与人说话都不敢,你就是这样为天霞派洗清冤屈的吗?还是为了你自己心底的私愤呢?”
莫邪文暄眉宇紧蹙,赫然问道。
“你们看到城楼之上那些人都是与孤燃门抗衡,决意不肯降服者,他们中大多是欺压剥削百姓的贪官污吏,现今,拥护元皇的门阀氏族根基深厚,大都此一战,避无可避!孤燃门才刚刚驻扎进城,需要时间来等到事态的稳定。”
慕星痕双手握拳,森然说道。
“时间?孤燃门才入大都不到三月吧,我看不到百姓因为换了一个君主,而乐享清平盛世,我此刻只看到大街上尸体成堆,满目疮痍,你的允诺,你期许的目标,我们都看不到。”
莫邪文暄面色铁青。
“你们是不相信我了。”
慕星痕慢慢垂下了双眸,语气如冰。
“星痕,回头吧!如今的你,还配说元皇是滥杀无辜吗?你与他有什么两样?”
莫邪平威凝视他。
慕星痕抬眼迎着兄弟俩质疑的目光:
“我会让你们看到我与他的不同之处,只要你们来我身边,我差得只是一个机会,从来都只是一个适合的机会而已!”
莫邪文暄茫然不解地摇头:
“来你身边做什么?和你一起踏着无数人的鲜血登上梦寐以求的至尊皇位?你可以取代元皇,完成你心中的梦想,但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慕星痕眼底闪过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们眼中我的方式充满了血腥杀戮是吗?大都不似表面那么平静简单,它情势繁复纷杂,我控制住了中原的四分五裂,扭转了动荡局势,把伤亡减少到最小化,我的孤燃,顺应民意,眼看推翻元皇指日可待,你们倒是与我说起了正大光明,仁义礼信吗?岂知,我踏上的本就是一条无归之路。”
莫邪兄弟震惊地愣在原地。
“我们还在胜江的时候,泷璃一直跟我们说,也许一切都是我们多虑了,你不会改变初衷,亦不会把自己陷入噬杀境地,因为你宅心仁厚,因为你正义使然,是我们错了吗?你告诉我答案!”
莫邪文暄最后哑声问道。
“你们没有错,我又何尝错了!你们好好看看坐在皇城里面的人,滥杀无辜,肆意弄权,我奋力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
话已至此,慕星痕目色如洌,再也掩饰不住满腔怆然。
“想必,此时的大都,已经在你的掌控之下了吧。我们一路赶来,却已听闻,边境四国蠢蠢欲动,内外动乱迫在眉睫,此时的元朝已是岌岌可危。我只想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逐光山一起许下的承诺吗,要还这乱世一个太平安稳,可还记得?”
莫邪平威双眼空茫,悲从心起。
慕星痕冷冷望着莫邪兄弟,声声欲裂:
“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尽快安内攘外。文暄,平威,你们告诉我,我要怎样才算完成师父的遗愿,要怎样清算所有的恩怨,要怎样才不去成为一个缥缈权利之上的刽子手。”
“我们是想报仇,是想为天霞派沉冤昭雪,惩治凶手,但我们还不至于被冲昏头脑,不择手段。既然我们无法撼动你的决定,我们只能带走泷璃与荪初,泷璃和荪初在哪里?”
莫邪文暄决然地问道。
慕星痕转过身去:
“我会保护她们的安全,待到大局一定,你们自然会看见她们。”
莫邪平威怀疑地看着他:
“你疯了!你居然囚禁她们!难道你要泷璃亲眼看着你血染京都?”
莫邪文暄眸色沉寂:
“你知道泷璃的性格,你这样关着她,只会让她更恨你,还是你已无所畏惧,哪怕你已经站在了所有想要保护你的人的对立面?”
“那就让她恨吧。”慕星痕缓缓低下头,戚然一笑,“做一个早已在她心中彻底死掉的人,这样容易健忘些吧。”
莫邪文暄凝神安静,深深思虑着慕星痕的这番话。
“把这间屋子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望。”
慕星痕毅然走了出去。
“慕星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跟我回来!”
莫邪平威忿然地喊道。
慕星痕披上黑衣人递过来的黑绒大氅,阔步走向入月湖。
石屋外,只留下了房门上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