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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决战之武林盟主

莫邪文暄、慕星痕与莫邪泷璃忿然而立,绝愤的眼神像要把赛术刺穿了一般。

“终于寻到你。”莫邪文暄声音仄仄,目光炯炯,“我妹妹究竟何在?”

“天大的笑话,本相如何知道。”赛术眼看就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朝城楼大喊:“南掌门,常帮主,秋掌门,你们怎么认输了?可别忘了先前之约。”

那几人被唤,神色一震,默默相看一眼,齐齐跃下城楼。顿时,四野杀气重燃。

赛术看着或进或退的禁卫军,自怀中掏出圣旨:

“皇上有旨,清除叛党,贪生怕死者斩!”

此刻,他太清楚,没有了士气,必输之势,而之前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他不能错失眼前一网打尽的唯一时机。

在莫邪文暄与慕星痕的剑几乎就要刺穿赛术的喉咙之际,杜寒一及时一掌把赛术打落在地,并上前钳住他的脖颈,厉声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

虽说杜寒一已经只用了稍稍掌力,但赛术仍被打得昏天暗地,口吐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青从阙第一时间,一记排云掌隔空劈向城楼,瞬间白光爆裂,正在往这边开拔而来的禁卫军急忙躲避,队列涣散。

“这一掌是警告,往前一步者---死。”

青从阙在风中,鬟发翻飞,金瞳绚若朝霞。

可赛术聚集的江湖势力两百余人,加上蓝衫卫百余,已纷纷近了前,前者的这些人不受制于他人,但只要他们的掌门下令,必是要赴汤蹈火的,后者即为死士,也定会你死我活,血战到底。

只听见人群中一人道:

“连落雪剑阁也淌了这趟水,看来今日得罪不少人,不战亦是死,不如拼了。”

慕星痕凛然立于中央,激愤地一吼:

“战无可避!也罢,我不与人为敌,天下人却与我为敌,今日天霞派的血海深仇一定得报,谁来挡我!”

与他一并跳入人海拼杀的莫邪文暄,青筋暴怒,立剑恢弘,随着眼前“哐哐”倒下的人数剧增,莫邪文暄已距离祁连会南肃几步之遥。

而南肃在人群中怔怔看着莫邪文暄杀红了眼的样子,不觉倒吸一口冷气。

南肃上前几步:

“让我来会他。”

“你为何而战?”

莫邪文暄字字铿锵。

南肃未料到他有此一问,手中的刀一震:“为己。”他缓慢地说。

莫邪文暄目色沉静:

“敢诚实面对自己的人,可战!”

“莫邪天有子如此,幸甚荣焉。”

南肃点头,话毕立刀疾驰。

第一剑过去,两人互换位置,凝神站定,南肃手中的刀隐隐作响。第二剑,刀与剑缠斗起来,发出丝丝鸣啸,杀气凛凛。

眼看莫邪文暄非死即重伤,忽见一道人影如风,向南肃扑过来。

“珰”一声,刀身齐齐断裂,南肃抬头骇然。

“南掌门,这人你杀不得。”

敖飘剑指南肃左胸,只差毫厘,声音静默,没有丝毫起伏。

莫邪文暄目色空茫,收回剑来支撑着精疲力竭的自己。

南肃败了......败于来善寺之下,败于自己的心魔,心服口服。

莫邪泷璃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握住浮台剑,临风一抖,一道剑芒霍然升起,剑刃之处鲜血四溅。

青从阙眉心紧蹙,紧紧跟随其后,这才发现莫邪泷璃眼眸如冰,微泛着异样的寒光!她靠近她,并肩而立。

“泷璃!”

千钧一发之际,青从阙急急唤住她,却见她火焰簇燃的双眸,衣裳染满血迹,剑尖滴血。

咫尺剑下的常青帮帮主惊慌失措地逃离,他也算是江湖中行走一方的大帮之主,见过各种厮杀场面,现下却被吓得面色如铁,双腿颤抖,支支吾吾道:

“杀人的魔......魔!”

“这女子,如此好极了。”

碎石堆前的降灵,殷红的唇边漾开一记玄妙的笑,他点地一掠,消失于半空。

另一边,慕星痕强撑着重创的身体,璀狮剑披荆斩棘,接连清除眼前的阻碍,一步一步逼向趴在地上的赛术。

“不好,他要杀了赛术!”

秋山门掌门脸色大惊,提起长刀霍然斩向慕星痕,慕星痕身子向左倾斜,持剑一挡,刀剑相撞,碰撞出丝丝火花。

秋掌门只觉虎口剧痛,猛然后退几步。

慕星痕嘴角浸出殷殷血渍,他以剑杵地:

“挡我者死。”

逆光中,他双眸清冷,黑衣飘袂。

秋掌门一皱眉,长刀再起就是凌空一劈!

这时,唐兀笑翻飞而至,一道厚重的掌风如海浪翻涌,转眼将对方戾气化成细风。

唐兀笑撤掌,翩然落地,气定神闲:

“他都成这样了,你还攻!”

她生平最看不得的就是倚强凌弱。

秋掌门长刀飞落,紧捂胸口,略显木讷地看着眼前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深厚内功的小姑娘。半晌,念了句:

“我不杀他,他便要杀了我!”

“伤我掌门,杀我帮众,朝廷何意啊?”

当下,各派的叫嚣声此起彼伏,原来竭力厮杀的战场变成了沸腾的愤怒谷。

“皇上悬赏,拿下天霞派余孽......”

赛术向后退去,已然是最后的声嘶力竭。

彼时,人群中不乏亡命之辈蠢蠢欲动。

刚刚被杜寒一震慑住的场面眼见就要分崩离析,祝鼎飞凝眉深思。

“这样下去,他定内力耗尽,吐血而亡。”

杜寒一站在祝鼎飞身侧轻声说。

杜寒一口中的人此时正捂住剧痛的胸口,强行压制紊乱气息,大口喘息,那眼中撕扯的恨意尽一点也没有变淡。

慕星痕内心的仇恨如此强烈,祝鼎飞内心一颤。

下一秒,祝鼎飞凌空跃上监斩台,左手持白丹手帕,目光清冽,飞扬的猎猎青丝,翻动黑衣飒飒,高贵强大宛如神祇。

“百丹令在此,谁敢妄动。”

祁连会、常青帮、秋山门以及众多帮派,乃至天霞派中人都噶然停戈凝望,只剩震惊。

武林至尊---百丹令的主人居然是宴王!

当然知晓此事的人本来少之又少,除了来善寺先主持,唯有杜寒一。

凡武林道见白丹令出如武林盟主亲临,在场的所有帮派自上而下唯盟主所号令,无有不从。

霎时,所有江湖中人面向监斩台参拜,拱手臣服:

“拜见盟主!”

莫邪泷璃、慕星痕、莫邪文暄垂剑立地,万分震撼。

敖飘巍巍然站于城门处,与禁卫军统领资将军迎面而立。

“资将军,据我所知,皇上今日只命将军协助监斩囚犯,并未下达其他旨意。而今,堂堂元朝皇家禁卫军尽然要伙同江湖人士一起血洗大都了吗,岂不笑话。”

资将军沉思片刻:

“敖大人,本将军明白了,宴王在此,一切皆由宴王定夺。”

他转向身后禁卫军喊道:

“尽职尽责守好城门,不可轻举妄动。”

敖飘蓝眸奕奕,拱拱手,飘然而去。

剩余的蓝衫卫见大势已去,赛术又被挟制,只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百丹令沉寂武林十数年,它的旧主本不望其复出。如今血雨纷争不休,尸陈遍野,你们再这般恩怨纠缠,聚众厮杀,我定不会袖手旁观,大家离去吧,这一番话望自斟酌。”

如果说,百丹令重现是不得已,那此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实是祝鼎飞的肺腑之言。

“盟主,那晚承蒙盟主掌下留情,否则南某老命休矣!之前造次,我等确实有难言之隐,望盟主海涵。”

南肃上前面色沉重。

“南夫人伤得不轻,南掌门快去照顾,散了吧。”

祝鼎飞只轻轻一句,他要得从来不是武林的臣服归一,只是一个清静。

“请各位两日之内撤离大都,不必延误。”天心赫然道。

而杜寒一远远望着面色无澜的祝鼎飞,内心深深明白今日他出示百丹令,做了此番决定是何等不易。

“领盟主命。”

台下声音齐整,众人速速散开。

场内只剩苟延残喘的赛术,慕星痕终于等到机会,执剑上前,眼露寒光。

“不能杀他,只有他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祝鼎飞右手一挥,隔空拂开他的剑。

慕星痕转眼厉声道:

“是吗,还是因为他亦只是一枚棋子?”

那犀利、冷漠的眼神仿佛要把对方炙化一般。

强者的对视,血亲的相执,一个仇愤凛然,另一个瞳色如沉万里。

“泷璃!”

伴随着青从阙一声惊呼,莫邪泷璃缓缓倒下,青从阙眼疾手快搂住她。

对峙的两人第一时间飞到她身前,焦虑不安的神色不言于表,而两人同时去扶莫邪泷璃的手亦陡然留在半空。

莫邪文暄看了看他俩,静静地说:

“我来吧。”说完轻轻抱起莫邪泷璃。

“好生照顾。”

青从阙依依难舍,眼下她知道,不能带走她。

“敖飘,送他们走。”

祝鼎飞面无表情,目色冷寂。

“是。”

敖飘替莫邪平威盖了件衣裳,命人抬了他过来。

莫邪文暄示意离开,慕星痕点头,一行人慢慢走远。

祝鼎飞回望被吓得昏死的赛术,淡淡地:

“天心,带丞相进宫。”

“好的,王爷。”天心即刻安排。

“我们回王府等你。”

杜寒一简单一句等你,对方心领神会。

祝鼎飞微点头,阔步离开。

杜寒一遥望着他的背影---什么时候你的身边除了敖飘,天心,还有一个别人,我就会放心。偏偏你选择陪在身边的人这般不平凡呢。

城南客栈

敖飘把一行人安全送到客栈:

“这里安静,四围便利,各位先把伤养好,关于四小姐的消息已在打探中,告辞了。”

慕星痕点点头,没有多言。

皇宫庆颐殿

皇上从成堆的书案里抬起头,目色俨然:

“你知道朕在找什么吗?”

祝鼎飞温和地:

“臣不知。”

“朕在找有没有哪一份奏折提到的不是你今日在监斩台无法无天的荒谬行径!”皇上勃然大怒。

“皇上觉得臣真的无法无天,行为可笑吗?”

祝鼎飞抬眼正视对方,不卑不亢。

“你!难道不是吗?”

皇上双手支撑在书案上,神情疲惫。

“皇兄可还愿听臣弟一句,皇兄收手吧。”

祝鼎飞眼色沉痛。

皇上被他这般的目光击中,全身一颤:

“朕记得,你从未如此违逆过朕,从未这般质疑过朕。”

“自幼,臣便以皇上的信仰为信仰,皇上是臣的挚亲,亦是臣的榜样。皇上开疆扩土,安定天下,臣生死相随,绝无二话,唯一个天霞派,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朕何错之有?区区一个江湖门派尽然敢掣肘朝廷皇室,恶意欺骗隐瞒,罪不可恕!”

皇上情绪越来越激动。

“据臣所知,莫邪天只是临危受命,他一心退隐避世,并无异心。”

“宴王!你怎知他无异心,天霞派化整为零,聚居各地,中原武林更是从未真正臣服我大元,他步步经营,朕处处危机,你身处局外,未必窥见其中利弊。”

“也许皇上思虑深远,从前看父皇,如今看皇兄,无不感觉高处不胜寒,每每见你们殚精竭力,臣担忧不已。但这件事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吗?皇上自问,灭了一个天霞派,朝中就此安稳?江湖就此宁静了?”

祝鼎飞语气平和,用心良苦,字字真情实感。

“你怎会不明白,很多事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皇上双眼决绝,语气坚定,“好,今日你提及先皇,朕就跟你谈谈父皇,父母爱子之切,必为之计深远,你以为父皇不是为你计深远吗?朕当了这个皇帝,父皇就是为朕计深远了吗?”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先皇为君为父,有多重身份,就有多重责任,就有多重顾虑。”

这是十年来,皇上首次谈到先皇,祝鼎飞定睛看着他,他终于像所有为君者一样,逐渐变成更加坚定强大,逐渐变得愈发陌生遥远。

后者重重跌坐在椅背里,目色苍茫:

“你第一次骑马,第一次写字,第一次拉弓,第一次练剑,均是父皇亲自教授,何其有幸!你当然不明白,一个永远站在你们身后的人,像一个影子,模糊的影子,远望你们的背影,是什么感受?”

“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祝鼎飞的心像被重重刺了一刀。

“如今,又冒出一人,而他原本就是一直存在的,所有人告诉你,他一直是个必然的存在,甚至比你更应该的存在。你说朕应该如何?”

皇上陡然凝视祝鼎飞,那眼神如同雷火之光,带着决绝,带着盛怒。

眼前的皇上,即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也恐惧害怕,即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却也郁郁孤寡。只有祝鼎飞能明白皇上愤怒背后的彷徨和哀凉。

他缓缓上前,凝视皇上悲楚的眼:

“皇兄,我从来不知道我或他的存在让你如此痛苦,你更在意的是父皇隐瞒了他的存在,并不是他这个人。”

皇上震惊地望着祝鼎飞,他果然懂他,也果然是为了他而来。

“父皇把万里山河交付于你手中的那刻,他说得话你记得吗,他说元有你他就放心了。我生性散荡,不拘于世,自父皇母妃去世,在这大都唯一让我牵挂的只有皇兄一人而已,我今日要说得是他。”

祝鼎飞双眸闪烁着深邃的光。

“......你说。”

皇上眉间紧锁。

“他出生皇室,终是颠沛流离,未曾见过亲生父母一面,庆幸长于思越宫廷,我见过他,他绝不是宵小之辈,至于他的身世,至今他仍不知道自己是皇室子孙,而天霞派的血仇竟然是因他而起!皇兄,这世上唯有我们三人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可否放他自由,任由飘零,不再追究。”

“哈哈。”皇上眼色冷寂,悲凄大笑,“好一个血脉相连,骨肉相亲,当他与你生死决斗之际,他可曾想过你说的这句话?武林盟主?”

祝鼎飞眼中一震:

“皇兄,你知道我的盟主之衔是如何得来的?我不想再提。而江湖亦是战场,战场之上刀剑相对,胜负优渥,生荣死哀,拼死相搏,个人心中均无怨言。”

祝鼎飞凝视桌上的药碗:

“今日皇兄累了,汤药还没有服,臣弟先告退。改日皇兄想召见臣弟,臣弟再来。”

皇上察觉到祝鼎飞脸上骤然闪过的痛苦表情,一时面色颓然:

“朕不该提起。”

“皇兄不必介怀,有个朋友受伤,我着急探望。”

祝鼎飞轻轻点头,示意无事。

“你自小就是这样,朕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却为了他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朕答应你,暂时不再对天霞派穷追猛打。”皇上终于平静下来,“杜主持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世间怕是没几个人伤得了他,是哪位朋友?”

“算是有不解之缘的朋友。”

祝鼎飞语气平静。

“你自去吧。”皇上挥挥手。

“这次,唐师妹也同来了大都,明日她会进宫给皇兄例行诊脉,调理咳症。”皇上的身体状况从来都是祝鼎飞的心中所念。

“朕无碍。”

皇上算是应允。

“臣会亲自找到那道密旨交给皇上,皇上给臣一点时间。”

祝鼎飞郑重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只留大殿上一道肃然光晕,看不清宝座之上九五之尊的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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