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座完全由黄土堆垒而成的岛屿,顿感亲切。
姑母龙一悦和表弟侯磊早已在城门口等待着我,看见我的身影,表弟扇动着他那肥肥的手掌向我打着招呼。
我看着他肥肥的手掌,觉得有些好笑。玄武一族传到他这里怎么就变成这么肥的样子了?
“表哥,你总算来了,我母亲过生日也就你还来,那岳飞泽和李叔同两个家伙不知上哪逍遥去了,这两年也不怎么过来,”表弟搭着我的肩膀,细说着岳飞泽和李叔同的不是。
“或许他们族中忙吧,”我答道。
“朱雀一族和白虎一族都有他们的父亲照料着,有什么可忙的?”表弟不解。
表弟身材肥硕,爱穿一件露肚子的青色衣衫。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肥胖,此时他竟大汗淋漓。
“岳叔父和李叔父毕竟精力有限,”我答。
言罢,表弟冷哼一声:
“精力有限难道就不来看望我母亲了吗?好歹我母亲也是神龙后人,派遣两个小辈过来也不行吗?”
随着他的话音浮现出来的是一丝丝冰天雪地的寒冷,汗水瞬间变成坚冰凝结在他身上。
我运转血脉之力,微微地抵抗着这一丝寒冷。
姑母对表弟说道:
“磊儿,注意你的玄武血脉。”
侯磊赶紧把手拿开,叹了一口气,言道:
“每次提到他两个我的玄武神血就忍不住开始运转。好歹也是拜过把子的,难道因为住的远就不来探望了么?”
越往后说他的声音越小,似乎有一抹悲凉涌上他的心头。
我欲上前安慰,也不知话从何起。
姑母不再理他,微笑地对我说:“骁咏,你父亲安好?神龙一族安好?还有......”说到此处,姑母脸色变得忧愁起来,不肯再往下说。
我知道姑母心里最惦念的人是谁。可祖父母临终前告诫后人,不许对姑母——他们唯一的女儿——透露他们已经过世的消息。是以姑母现在还不知祖父母已去世。
我看着姑母黯然的表情,脱口而出:
“一切安好。”
姑母脸色稍霁,喃喃道:
“那就好,族中事务繁忙吗?”
“族里倒没有什么太忙的事,只是父亲修炼似乎遇到了瓶颈,闭关去了,现在全部是大长老在打理。”
姑母听到父亲已经闭关,脸上喜色更显:
“你父亲吸化神盘怕是到最后关头了。”
姑母离家多年,如今依旧记得父亲修炼的境界,足以见他们姐弟情深。
侯磊在一旁看见终于有插话的机会,说道:“娘,你就别问了,每年总是那么几个问题问来问去,你不烦我都烦了,我想带着表哥去看看我们新建的那个海底宫殿呢!”
“你这孩子,你表哥不远万里而来,还没吃下一顿饭,怎可现在就去那玄武殿呢?”
“表哥,你饿吗?”
从神龙山飞至远离人烟的圭海岛花去一整天的光阴,我未曾进一点粮食,言道:
“饿。”
“那我们可得快点吃,要不然就看不见那瑰丽景象了。”
每年来为姑母庆生的几日都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各种鱼类、螺贝类食物完全侵占了我的胃脏,以至于每次回神龙山总会被族人嘲笑半天:我们家少主从圭海岛回来后,这皮肤嫩白嫩白的,怕不是有一半血脉之力都要用来消化吃下去的海鲜喽。若围猎归来,他们则又要说:少主,您赶快去圭海岛呆几天吧,您这样子出去太丢咱们神龙一族的脸了。
我每次听到此处,总是很不乐意,那圭海岛上的食物虽好,可让你天天吃你也会吃腻啊,没看见姑母那么瘦吗。念及此处,突然想到姑母已经多年没有回神龙山了,不知她是否想念过神龙山的四季变化、神龙海的四季翻腾以及那一块她和父亲小时经常玩耍的神龙玉壁。
整整一顿晚饭姑母都没有动一下筷子,只是望着我和侯磊吃。侯磊吃相极为难看,把裤子往下稍稍一拉,整个大肚子都露在桌边,最称奇的是他两只手都可以用筷子,左边的还未送到嘴里右边的就已经叉起另一份菜。
我知道玄武一族的人饭量都大,不曾想侯磊吃饭的速度快至如此。
姑母看着侯磊吃饭的样子摇了摇头,也没有指责,转身对我说:
“你姑丈正好往玄武殿去送神盘了,你一会也一同去看看。”
我俯首道:
“好。”
待到桌子上的最后一滴油腥被侯磊吃光后,我们才往玄武殿走去。
玄武殿建在圭海海底,我们游到此处后,便看到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金闪闪的牌匾“玄武殿”,大门前有两个身穿铁甲的侍卫守护,看见我们来后,行了一礼,打开了大门。大殿的正前方有一张桌子,桌子后悬挂着一片青色幕布,幕布前、桌子上悬浮着一枚约占三分之一的铁质的圆环,圆环上方又浮现着一片光影——一条蛇缠绕着一只乌龟,蛇头在上,朝下俯视着乌龟的头颅。
我每次看见玄武一族的图腾,都觉得一阵冰凉浸透身心。
桌子前方的跪着一个人——虎背雄腰,脑袋颇圆。侯磊喊道:
“父亲。”
姑丈转过身来,看见了我和表弟,开口道:
“你们来了。”
我微微颔首:
“姑丈。”
姑丈名叫侯敦志,玄武一族族长,玄武一族喜水,曾在百谷山的百谷河中修炼,后来因白鹤一族渐渐兴起,两个种族为了百谷河经常争执,侯敦志觉得因为一点点资源闹得两家在世家面前都不好看实在愧对自家神族称号,于是带着全族迁徙到远离大陆的圭海岛修炼。不曾想这圭海岛竟是玄武一族发源之地,侯敦志在此地吸化了多年一直不曾完全吸化成功的神盘,自此,玄武一族百年来正式复兴。
“父亲,我带着表哥去后殿了。”
不等姑丈回应,侯磊便拉着我跑向玄武殿后方。
殿后的墙壁还未完全修葺完毕,露出一个三角形的缺口。缺口处有一人站立着,全身黑衣,头被黑袍裹着,看不清面庞。侯磊和我便那人面前停下。
“侯正,你怎么在这?”侯磊看见这人,兴奋地打着招呼。
那人行了一礼,却不回答这问题,说道:“两位少主想必是要观摩这海底的景色了,属下不打扰,告辞。”
“这人是谁?”人走远后,我问道。
“我父亲的一名老部下了,他常年在外围猎,不怎么回圭海岛,你不认识也不奇怪。不过他待我极好,我小时候每次跟父亲外出围猎不守规矩,或完不成任务时,都是他来解围,”此时月亮已然升至头顶正上方,侯磊说,“不谈他了,快看前方那一团黑雾之处。”
不一会,只见前方大约三四十余丈出突然出现许多光影,有白色的、有青色的,什么颜色的都有,平地而起,一缕一缕地穿过黑雾的围绕,朝天空飞去。我看着这一缕缕光线,亲切感传遍全身。这都是最纯粹的元素之光,也是我神龙一族最喜爱的修炼资源。
不知什么时候侯磊手中多出来一个小玻璃瓶,打开瓶口后,那飞向海面的元素之光竟有绝大部分朝这玻璃瓶内飞来,不一会,瓶内充满了光怪陆离的光影,侯磊见元素瓶已装满,合上瓶口,放入袖内。
“你收集这光做什么?”我问道。
“我已经收集好多瓶了,这海底元素稀少,你和娘亲每次在海底都不能呆的太久,总要想方设法收集一些元素来供你们使用法术时吸取,别看这个瓶子小,一些大瓶子我都在陆地上收集满了放在我屋了。”
我没想到侯磊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如果他到陆上一游,也会有女子心悦他的罢。
侯磊继续说:
“表哥,我们到那元素聚集之地收集吧,我还带了好多瓶子,可这光影喷发的时间太短了,我带的瓶子每次都只能装满五六瓶。这次你帮我一起收集。”
我答道:
“好。”
我们渐渐靠近那发光之地,我发现这黑雾竟是极为罕见的蚀骨黑雾。
蚀骨黑雾顾名思义,人一旦靠近血肉横飞,尸骨无存。除非修炼之人运转血脉之力加以抵抗,凡人是连碰都不能碰的。侯磊此刻运转起玄武之血脉,层层黄土把我和他都包裹其中,那蚀骨黑雾一碰玄武黄土竟自行消散其中。本来送软的黄土接触这蚀骨雾后竟变得坚硬起来,抵挡之力更强。
“我们快点采,我血脉之力撑不了太久。”侯磊对我言道。
我点头,“嗯”了一声。
等待所有瓶子快装满的时候,我低头一看发现这脚下的泥土和别处的也不太一样。似乎更软些。
“侯磊,你有没有发现发光的泥土更软些?”我问道。
“啊?有吗?我怎么不觉得。”侯磊说。
“你踩在这里的脚印比别处的深一些,你没觉得吗?”我解释着。
“我看看。”
侯磊低头去看他自己的脚印,好像确实如此。
他问道:“可你的脚印为什么看起来一样呢?”
我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我可能吃的比较少。”
侯磊一听此话,双嘴一撇:“只怪我吃得多喽。”
我蹲下地,双掌暗暗催动神龙神血,向下一拍,脚下的泥土刹那间变得更加松软,还未等我说出“小心”二字,我和侯磊随着更加松软的泥土一起向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