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寒决,天山九阴大寒决。
“这本决是做什么的啊?”纸春问。
四君略带严厉地说:“九寒决是一本极为阴毒的心法。寻香花间游、水榭长歌行、盈花影花舞、全真玄紫功,都是借助自然之力,借势而为。九寒决则不同,逆天而行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九寒决只要被击中一下,必遍体生寒,若不及时驱散,会血液凝固,生生窒息而死。”
夜寄书点头:“我想师叔大概是在修炼九寒决。”
四君叹了口气:“这孩子。”
封安问:“他的经脉…还能恢复吗?”
四君说:“我已经接回去了。但是,恢复不到他的巅峰状态。花间游在他手里的威力也会大大降低。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修炼九寒决。”
“夏儿和春儿的仇,我们必定会报,秋儿就是执念深重。”四君叹了口气。
“寄书,你去把你师叔喊回来。”四君吩咐道,“春儿,封安你们坐。”
几人依次落座,等着夜寄书将笔秋带来。
纸春翻看着九寒决,确实是一本狠毒的功法。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须将自己的身体生生修炼成大寒之体,每月都会发一次寒毒。
那可是寒毒啊。若没有温泉,那寒毒之日,必须要生生熬过痛彻骸骨的冷彻。
夜寄书远远的就看见笔秋就站在墨夏的墓前,萧索的背影,和砚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夜寄书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却听见笔秋说:“寄书?”
“师叔,你的听觉还是那么敏锐。”夜寄书故作轻松地笑道。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笔秋问。
“师祖让我来喊你过去。有事儿和你商量。”夜寄书说。
“好。”笔秋答应。
两人一起往四君的书房走去。
笔秋走进门,看见纸春正在翻看九寒决,不由一惊。
“师父——”
“秋儿,坐吧。”四君从纸春手里拿走九寒决,将它交到笔秋手里。
笔秋接过九寒决,死死捏住书,指节都泛起了白。
“秋儿,你心悦夏儿对吗?”四君询问。
“……是。”笔秋低声说。
四君说:“秋儿,你看你纸春师姐,再想想你墨夏师姐,你再想想你自己的伤,你想想你砚冬师侄,你觉得,我们寻香谷,会不为你们报这个仇吗?”
“我——”笔秋一时不知如何说。
四君叹息道:“我想,你不是不相信我们会报仇,而是想要亲手将他们挫骨扬灰。”
四君语调平缓,说的话,却字字诛心。
那一年,琴棋书画四人,精修寻香决,辅修花间游。年纪轻轻,就是一身绝学的名医。
琴率先出谷,去往天都镇平瘟疫。她救治了那么多人,最后自己却不慎染上了瘟疫,也病倒了,尸体跟着天都镇的病人们一块烧毁。棋想去帮琴,但是在半路,就得知了琴的死讯。他到了天都镇,帮助那里的人平定的瘟疫,却在离开的天都镇的那天晚上,被天都镇的百姓杀害了。棋毫无防备。而原因是,棋一直在劝说那些不肯烧毁家眷尸体的百姓烧毁尸体。
书没有去天都镇,书做了铃医,走街串巷,逐渐成了名医。但他看病不分对象,在他眼中无性别之分,无王公贵胄之分,终究有贵胄不满,一口咬定他医死了人,将他暗害在狱中。
画是偷偷出谷的。她生而貌美,混入害死书的贵胄之家,给一家人下了毒。恰逢那天贵胄之家宴请,她作为美貌的婢子被送给客人,主人家喝一杯,她也喝一杯,最后与他们一起死在了毒之下。不曾饮酒的主人家的幸存者,查到她下了毒,将她的尸体砍成了碎片,丢在阴寒之地,诅咒她永不超生。
琴棋书画的死讯陆续传来,四君打击极大,留下纸春、墨夏、笔秋,一个人就出了谷。他自恃武功极高,医术也极高,没有想太多。
如果画肯让他们出手复仇,画也许就不会与他们同归于尽。
如果他多带点人,或者不那么自傲,或者他肯去请护谷长老们出手,他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他报仇归来,身受重伤,性情亦大变。
“秋儿啊,为人报仇固然重要,但是不应当如此伤害自己。”四君说,“你若是执意修炼九寒决,我们不会拦你。但是,请你相信寻香谷,定会为你们报仇。你不是一个人。”
“弟子明白。”笔秋低下头。
“你们都去吧,春儿你好好练习轻功,不然,师父不会带你去苗疆的。”四君略有些疲惫。
几个弟子依次散去。
护谷长老走了出来。
“为什么骗他们。”护谷长老问。
“您是说哪件事情?”四君反问。
“就是你为什么会身受重伤。”
“他们现在知道这件事,还早吧。”四君淡淡地说。
“你也该告诉纸春了。”护谷长老说,“别人不知道无所谓,纸春该知道。”
“本来是打算告诉她。可是春儿现在这个情况,何苦要告诉她呢。”四君叹了口气。
护谷长老没再说这件事,继续问:“你怎么不和他们说你身体的事情?”
“我的身体,我清楚。还能撑一段时间。”四君说。
“你就什么事情都瞒着他们吧。”护谷长老不想理四君了。一闪身消失了。
笔秋回到屋内,将九寒决放在书桌上。
翻到第三重。
他眼里情绪复杂,发了半晌呆,还是低头看着九寒决。
这本九寒决,是他在收拾纸春师姐的遗物的时候发现的,他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便偷偷藏了起来。虽然纸春师姐活了过来,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了,亦不会阻止自己。
“师弟,这本九寒决谁让你修炼的?你的身体最重要,你知道吗?”如果纸春师姐还记得,肯定会骂死他吧。
“师弟,九寒决太阴毒了。你别修炼了。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医术我帮你,打架让大师姐帮你。你别糟蹋自己身体。”如果墨夏师姐还在,一定也会这么说吧。
可是,她们,都失忆的失忆,陨落的陨落了啊。
有人敲门。
打断了笔秋的思绪。
笔秋清了清嗓子,问:“谁啊?”
“是我。”是纸春的声音。
笔秋起身开门。
纸春端着一碗红枣燕窝进来:“喝点吧。”
笔秋:“……”
纸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点:“师弟,这本九寒决谁让你修炼的?你的身体最重要,你知道吗?”
“轰隆”一声,仿佛在笔秋耳边炸开。
师姐——师姐——
笔秋低下头,一瞬间红了眼眶。
即使失忆了,忘了和他们的一切,师姐还是那个师姐。
“你自己想想吧,燕窝记得吃。我先出去了。”纸春说着,就走出了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这样说,但又觉得,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笔秋在门内一口一口吃着红枣燕窝,眼泪不断掉下来。
对不起,师姐,我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