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渊阵是四君在纸春五岁那年布下的,利用了屋后的山石,仿照了迷渊岛的格局,主要是用于检验闯阵之人的轻功与气息流转的调和。
四君虽然在许多事情上不那么靠谱,但在教导武功的方面,却严肃的很,容不得丝毫疏忽。纸春从小被四君严格培养,先修花间游,辅修离经易道。一层一层基础扎实,不能完美施展上一层,四君绝不教下一层。四君的精神在纸春身上得到了完美复刻。
门前的雪兰已经开了四次,一年的时间,就在砚冬的练体过和练习轻功中过去了。
考虑到兼容性,纸春丢给砚冬修炼的江湖轻功和万花的并不相同。
“寻香轻功点墨江山,取材于花叶,借风力而上,速度不快,但可以快速达到一定的高度;全真轻功逍遥游,取材于鹤飞,可快速前进,但高度有限。”纸春将两本心法放在砚冬面前,给他分析两种轻功的利弊。
砚冬心中凛然。
“你既然想学全真的玄紫功,不如轻功也学玄紫轻功。两相统一,能将招式化为一统。”
砚冬点头,他自然是听说过全真轻功如鹤归,寻香轻功如花叶,水榭门弄琴,盈花楼舞扇,却不曾想他有一日竟然还能随意选择。
“那我就听师父的,选玄紫功。”
纸春并不经常指点他,他自己摸索着学习。每日师徒几人都各忙各的,只在晚膳的时候相遇。
又是一日暮色四合,砚冬拎着两桶水,足下轻点,掠过小径。滴水不漏,稳稳当当。
笔秋站在小径的尽头等他,见他归来,笑着说:“师侄的轻功又有所精进。”
砚冬一边把水倒进水桶一边说:“这一年来光练这个了,要是再无所精进,那我岂不是太无用了。”
笔秋笑道:“我今日来,是替师姐来的。”
“师父?”砚冬诧异看笔秋一眼,“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师姐让我通知你,三日后,闯迷渊阵。”
“为何师父不在晚膳时候亲自告诉我?”
“她刚刚决定的。”笔秋多看了砚冬一眼,“能与不能,瞬息之际就会发生变化。”
“弟子明白。”砚冬作揖拜别了师叔。
落日恰好落到一半,染红了他的头发。
厢房内,纸春与墨夏正在对弈。
墨夏不擅棋,纸春一子落下,输赢已成定局。
“不下了,不下了。”墨夏推开棋盘,“师姐你又欺负我。
笔秋推门而入。
墨夏仿佛看到了救星,赶紧起身:“师弟,你快些来吧。我不想再和师姐下棋了。”
笔秋在门口站定,气定神闲地说:“我不。”
纸春收了棋盘,起身问笔秋:“如何?”
”通知他了。“笔秋绕开师姐,自顾自去拿了杯凉茶。
墨夏见纸春收了棋盘,才放心坐下,给纸春添了茶,又给自己添了:“师姐邀了谁来教他?”
“基础就让清芝来吧。”纸春略思忖,“后续再议。”
“你们对那小子都那么有信心么?”笔秋问,“明明闯阵——”
“迷渊阵还困不住他。”纸春淡定地说,“他是个有心思的人,我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信,在他的事情完成前,他定然不肯放弃。”
墨夏和笔秋喝了茶,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便都散了。
那厢,砚冬接连迎来了墨夏和笔秋,两人分别塞给他一些治疗伤痛的药,嘱咐了几句不要硬闯就走了。砚冬在院子里站了半响,他以为一定会来的纸春,却自始自终都没有露面。
次日清晨,待砚冬赶到迷渊阵所在之处时,师徒几人已经站在入口等他了。
“对不起,弟子来晚了。”砚冬一怔,随即行云流水行礼。
几人一一还礼后,纸春递给砚冬一个锦囊:“撑不住了打开。”
砚冬领命,又深深看了一眼纸春,便要入阵。四君催动自己的内力,激活了阵眼,顷刻间,便起了一场大雾。
砚冬将纸春给的锦囊放入怀中,又摸了摸已换好包装的药粉,深吸一口气,便往阵深处走去。
他记得,纸春曾经和他说过,迷渊阵变幻万千,虚虚实实,需要他分辨,一脚踏空,便是万劫不复。他一路行的小心,竟安然无恙毫无阻碍地走了一个时辰。
踩过最后一块磐石,他身后的石阵疏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棋盘。
砚冬思索片刻,小心地腾空而起,看全了整个局势。
这盘棋……有点眼熟。
他第一次与纸春对弈,纸春教会他了象棋。他从未听说过那种棋,在纸春的生逼之下,背会了一张谱。
这是他唯一背会的那张谱,而且纸春曾教过他破解之法。
砚冬心头微热,便催动内力,小心推动着棋子去往破解之处。一招大力之下,棋子只堪堪晃动。
砚冬一惊,没想到这棋子竟如此难移动,当下就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全真取自鹤飞,寻香取自花叶,天下武功,无一不是从自然中而来。”纸春第一次带他腾空而起,在空中,她与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取材于自然。”砚冬喃喃自语,彷佛明白了什么,在原地盘腿坐下。
阵中万籁俱寂,连风都是静止的。砚冬指引着自己的气息一寸一寸覆没棋盘,棋子的底部有淡淡的紫气,盘枝错节,构成一个交错的阵图。
这是纸春曾经丢给他的阵法图里,被她划了重点的阵法。
原来该教自己的,她都已经教给自己了。在这一年里,纸春并没有太过于管他,墨夏会指点他练体,笔秋会指点他轻功,纸春只偶尔丢给他一些标注了重点的心法、阵法让他学习。纸春曾告诉他,空有一身功夫,最多当个打手,要有所作为,阵法、药理、机关都要有所涉猎,要全能。他原先并不太懂她的意思,现在却是明白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砚冬顺着紫气找到了源头,毫不费力的将其梳理开,再推动棋子。待最后一颗棋子归位,整个棋盘轰然塌陷,砚冬飞快地从碎石上掠过,赶在完全陷落之前跳了出去。
阵外,墨夏和笔秋将茶水和茶点放好,纸春和四君都坐下了,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吃着茶点。
四君一边吃还一边和他们实况转播:“那小子还不错,挺快发现了。”
纸春微微一笑,她丝毫不在意砚冬,她相信砚冬。
“师父,全真来人了。”四君的外门弟子远远禀报。
“让他们在正厅稍等。”纸春替四君回答。
迷渊阵的运转只需要有人能看住阵眼,笔秋和墨夏留下看住阵眼,四君带着纸春前往正厅。
“师父,此番来人,怕是为了砚冬。”纸春思忖片刻,“前些日子邀请清芝来,他们怕是听说了什么。”
四君微微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我们寻香谷要护的人,谁能动?”
纸春也微微一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