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春的意外复活,冲淡了大家对墨夏死亡的悲伤。四君不由埋怨道:“都是你们,要让砚冬亲手拔剑,不然春儿早就醒过来了。”
几人不禁有些后悔,但仍是欢喜不已。
膳房里已经炖上了燕窝,花胶,上好的人参已经吊上了汤。
砚冬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纸春。
他不敢。
热闹都是他们,而他连去自报家门的勇气都没有。听说师父失忆了,他更不敢上前,若有一日师父想起来了,不愿意原谅他怎么办?
砚冬日日在门口徘徊,但不敢进内。寻香谷的药都是上好之物,他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只是每日忧思过重,恢复的较为缓慢。
但他一直都在外躲躲藏藏。
“少主,楼主请您去一趟。”断月来找他。
是了,他与白雒煜相认,从此之后,不再是乱世孤儿,而是有玉珏楼为他撑腰的人了。
“知道了,断月姑姑。”砚冬温和地说。
如山间雪松,若弯则折。断月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快去吧。”
砚冬恋恋不舍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内,往白雒煜的方向去了。
墨夏已经下葬,全真道长除了枫道长都回了全真。四君亲手给笔秋接起经脉,两人都将养着。
纸春屋内,夜寄书给纸春端了一盏椰蓉燕窝:“这是枫道长游历时,在南海得来。瓤白如玉,味美如牛乳,用来给你补身体再好不过了。”
纸春小口喝着,不由眼前一亮:“真好喝。”
夜寄书看着纸春开心,不由地也开心几分。失了忆的师父仿佛换了一个人,从前的她沉稳大气,所有情绪都收着,冷静自持;现在的她活泼爱笑,竟然还为了药苦和他耍过小性子。
四君说,这才是师父原本的性子,若不是——他的话没有说下去,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夜寄书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但是这样的师父真的是太可爱了。
纸春喝着,又好奇地问夜寄书:“寄书,你给我再讲讲谷里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我们谷内,有一片花海,种满了紫色桔梗,远远看去,像是燃烧的紫色海洋。“夜寄书给她描绘,”从前你总爱带我和砚冬师兄——“
夜寄书突然生生刹住了话语。
纸春愣在了原地,缓缓抬手捂住了胸口:”寄书,砚冬是谁,之前没有听你提过。“
夜寄书小心地观察她的脸色:”他是你大徒弟。”
“为什么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会那么难受。”
装着燕窝的碗从纸春的手中跌落,摔碎在地上,纸春捂着心脏倒在床上,整个人卷成一团。
“师父,师父!师祖!师叔!你们快来!快!去喊他们!”夜寄书慌了神,“还有,拦住师兄!”
闻讯而来的枫道长和四君和笔秋问:“怎么了?”
夜寄书有点慌乱:“师父刚刚还好好的。我提到师兄的时候,师父突然就胸口疼了。”
四君皱了皱眉头:“可能是春儿对他执念过重了。才会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本能的有了反应。”
枫道长接话道:“正好白雒煜有让砚冬接管玉珏楼部分事务,就暂且让砚冬离开一段时间吧。等春儿身体稳定了,再决定之后怎么办。”
“也好。”四君赞同了枫道长的意见。
两人忙着去安抚春儿,派夜寄书去和砚冬交涉。
“春儿,没事的。”四君温和地摸摸她的头,“有师父在呢。”
枫道长也接了句:“有师父在呢。”
枫也好,四君也好,游魂也好,风陵子也好,他们四人最是惭愧。春儿是她的父母托付给他们的,他们却没照顾好她。本想将她养成娇憨的大小姐,不小心让她尝到了分离之苦,竟生生变成了那样的性子。现在这样的稍稍任性,稍稍撒娇,正是他们所希望的她能过得无忧无虑的人生。
白雒煜客房。
“仲尧,你来了。”白雒煜看着走进来瘦削的年轻人,招呼他过去坐下,“今日让你断月姑姑喊你来,爹有些话想和你说。”
砚冬问:“是关于玉珏楼的吗?”
白雒煜颔首:“是。你好歹是玉珏楼名正言顺的少主,爹还是希望你能回去玉珏楼,掌管一部分的事务。”
砚冬沉默不语。
白雒煜眼底略有一丝悲伤,但是转瞬即逝:“爹知道,你自小受了许多苦,在这寻香谷长大。现在又是最需要人的时候。所以爹不会逼你,你自己考虑一下吧。明日我和断月就回去了。你若想好了,就来玉珏楼找我们。那里永远欢迎你。”
两人的谈话很快结束。砚冬走出房门,内心烦乱极了。
寻香谷的小弟子们在四君殿快步走着,喊:“去配一剂安神汤!快给大师叔送过去!”
是纸春!
砚冬拦住一个小弟子问:“纸春师父她怎么了?”
小弟子急着走,丢下一句:“听说是因为夜师兄提起了你,导致大师叔心脏疼。”
心脏疼!砚冬蓦地想起他刺中纸春心脏的那一剑,几乎要站不住。
“师兄。”夜寄书扶住了他,“师父没事。”
砚冬怆然笑道:“没事就好。师父她,可能再也不愿意见我,再也不愿意原谅我了。”
“师兄你别这样。”夜寄书急急道,“师父她最是讲道理了。她知道真相一定不会怪你的。”
砚冬只怆然笑着。
夜寄书小心的说:“师兄,现在师父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师祖的意思是等师父身体大好了,再安排你们见面。”
砚冬的心蓦地一痛:“我明白了。本来我这样的人,就不配留下。我明日就随我父亲回玉珏楼。”
夜寄书不知道说什么,想阻拦不知道从何拦起,想安慰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砚冬远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