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外,一片帐火通明,南朝军队通常在宵禁后,会集结于城外点兵、收队。
数十个军帐驻扎在此,两排士兵擎着火把直挺挺地站着。
一位相貌俊朗、身材魁梧的男子手握剑鞘,正站在士兵前训话。
“他是谁啊?”在这火把照不见的地方,隐约见到两个女子身型的黑影晃过,借助军帐藏身。
“小姐怎的连他都不认识了,他是咱二小姐的夫君,云徽将军韩真全的儿子,韩城。”
“那,他算是我姐夫咯?”
“正是呢。”
原来躲在军帐后头的,是大司马沐忠平家的小五沐青易,还有她的丫鬟安兰。
“小姐,宵禁以后都城不准有人肆意外出,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急什么,我还没找到我大哥,”沐青易眼神四处寻找,“你不是说他这个时候都会在军营中么?”
“我也没有确定大公子就在军营,您非拉着我出来......”
“好了好了,我要不是有急事找他,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跑这里来。”
“小姐,您这般急着见大公子,到底所谓何事啊?”
“我问你,卢攸宁和我大哥,谁的功夫好?”
“这不好说,去年的除夕官宴上,今上命十二郎和大公子比试工夫,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卢攸宁的工夫当真这般厉害?”
“小姐,遍京畿也找不出几个能在拳脚功夫上赢过十二郎的,自然是厉害的。”
“胡扯!”
从后面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两人一时没忍住叫嚷出声来,沐青易遭这一吓,情急之中胡乱抓扯,将这人的领子处抓得露出了一角。
这一嚷,把集结规整的士兵们都引了来。
“什么人?”韩城从兵士手中接过火把走过来,看清两人面目,“是小五啊,如何在此?”
她定神看着吓到自己的人,度其穿着,好像也是个兵士模样,只是又有银盔加身,衣着不太像寻常兵士。
那人一面将自己的露出来的领子收回去,一面陪罪道:“是小人不是,吓到五小姐了。未曾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五小姐,会被小人吓到,告罪了。”
沐青易叉腰道:“你躲在我背后吓我,还怪我胆子小?”
“小五,不得无礼,”沐青城从一顶营帐中走出来,“这是韩统领的副手,校尉李闱。”
李闱?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啊!沐青易稍稍偏头,眼角瞟到站在一旁的安兰,这才记起来。
沐青易故作老成姿态,背着手问:“不知李校尉,箭术可精进了些没?”
李闱听得此言,面上不自觉微微抽搐,他躬身道:“卑职惭愧,箭术不及五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卑职一直刻苦练习,不知五小姐何时能商量同卑职再较量一回?”
人群中有声音喊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对啊对啊,我等也想再目睹一番五小姐的箭术!”
沐青易倒吸一口冷气,心内暗暗骂自己:蠢呐,没事提什么箭术啊!
李闱问道:“五小姐,不知可方便否?”
沐青易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沐青城白天已经见识了妹妹连弓箭都拿不起来的“壮举”,此刻若是要比,小五铁定输得一败涂地。
“李闱,我家小五身体才痊愈没多久,如何能同你比试?”
沐青城扫了一眼众兵士,威威道:“想来是韩首领治兵有些仁善了,纵得大内的这些侍卫军纪散漫,敢随意起哄了。”
韩城拱手道:“卑职失职,望将军恕罪。”
“韩首领统兵不严,这便去领二十五军棍,方才叫嚷者,各自去领十军棍。”
韩城道:“卑职领命。”
沐青城看了一眼李闱,“至于你,冒犯上者,同韩首领一样,也去领二十五军棍。”
李闱不曾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并未当真,然沐青城向来以严治军,自然是容不得军队这般无纪,只得道:“是。”
沐青易第一次见韩城,就害人家吃了二十五军棍,再者自己这二姐夫本无甚差错,都是那个李闱挑起的,她扯了扯沐青城的袖子:“大哥,二姐夫太冤了,你就别罚他了吧!”
沐青城道:“军令如山,既已出口,如何能收回?小五,这里是军营,比不得府里,懂么?”
沐青易头次见大哥这般严肃的模样,一时也有些吓到了,只木木地点了点头。
沐青城带着妹妹进了军帐,吩咐左右端上茶水,问:“找我何事?”
“大哥,你能教我点功夫么?”
“你只是身体尚未恢复,待到完全痊愈时,自是不需要我来教的。”
“如今都快入秋了,只有半年的功夫,要是哥哥你再不帮我,那我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卢攸宁的。”
“你确定要赢他?”
沐青易肯定地点头。
“小五啊,不是大哥要泼你冷水,便是从前,你也赢不过他,更何况现在了。”
“那怎么办啊!”沐青易趴在桌上叹气,“卢攸宁也不愿输给我......”
沐青城笑着拍了拍沐青易的头,笑道:“傻妹妹,十二郎自然是最想赢你的,赢了便能娶你过门,怎么可能会认输呢!”
看着小五一脸愁色,沐青城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且先送你回去,可好?”
她不悦地跟着站起身,准备出去,沐青城继道:“不过小五要是当真想学些功夫,大哥倒是可以教你,至少能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
“好!”沐青易是那种看到一丝希望就绝不罢休的人,仔细算来,自己还有将近大半年的功夫,若是勤加练习,说不定能和卢攸宁......打个平手?
沐青易还不忘加一句:“明天就学!”
“你当真要学?”
“自然当真!”
“好,我明日准时过来,”沐青城说着领着妹妹出得帐外,“你且先在此站一站,略等一等。”
沐青易看着大哥手里拿着药膏瓶子,往一处军帐走去,便叫上安兰悄悄跟在后面。
沐青城进入帐中,将药膏拧开,亲手替韩城涂上:“你莫要怪我,军中人人皆知你是我二妹的的夫君,我若对你松懈,便难以管治他人。”
隔着军帐,沐青易并不十分能看得清楚,但是韩城的后背好像有着几条淤青血印,这二十五军棍当真不轻啊!
待沐青城上好药膏,韩城将衣衫穿好,道:“大哥说的什么话,你我共事数载,此等小事,我如何会放在心上。”
“青屏可回来了?”
“大约还需半月的功夫,不知道许久未见,她可一切都好。”
“当初嫌她闹腾的是你,如今想她回来闹腾的还是你,”沐青城将药膏放在韩城的桌上,“不过她做女儿时,父亲母亲也嫌她闹腾。”
“不论她活泼还是沉稳,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