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沐青易成亲第三日,也是她回门的日子。
二人到了门口,安兰将沐青易扶进大门,卢攸宁正欲进门,却被二姐沐青屏带头拿着竹杖一通乱打,卢攸宁躲避不及,往房墙上一跃,站在上面,将自己被扯乱的衣衫整理明白。
沐青易看着被逼得蹿上房檐的卢攸宁,转而问向沐青屏,“二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女儿回门都是这样的,”沐青屏将竹编往肩上一搭,“当年韩郎回门时,被你们揍得可惨了,我这回可得好好报复,十二郎,你给我下来!”
卢攸宁站在上面,对着下面喊道:“韩统领轻功不济,这才被好一顿海揍,你看看文懿和宋兄回门时,一个竹杖也近不了身。”
“谁说韩郎轻功差了,你给我下来,不然我就上去了!”
“青屏二姐若是能抓到我,我便站着让你好好揍个痛快,可好?”
房顶上的人话还没说完,这头沐青屏已经脚踩花盆,借力跃上了房顶,好好的一个女儿回门,被这俩人弄得像轻功比拼似的,在将军府的房顶上,窜来窜去。
沐青易竟不曾想到,卢攸宁也有这般调皮的时候,她仰头看着十二哥哥的身影,若是能就这般和十二哥哥,和家人,永远在一起便好了。
“沐小五,你就不管管么?”几个来回下来,沐青屏连卢攸宁的身都近不了,只能跳下来,跑到沐青易身边埋怨着。
沐青易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二姐姐都抓不到他,我更抓不到了。”
“你……”
这边正说着,那边沐忠平携妻子从内室进来,道:“如何都在外面站着呢,快进来。”
卢攸宁从房上跳下来,行大礼:“小婿卢攸宁,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沐忠平疑惑:“十二郎怎么从房上下来了?”
沐青易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走到沐忠平身边,搀着他撒娇道:“父亲,我们闹着玩呢!”
沐夫人道:“都成亲了,还这般胡闹,快快进来行礼了。”
行跪礼,敬新茶……
沐青易余光瞧着十二郎恭恭敬敬地向自己的父亲母亲敬茶之景,恍惚想起当年他说“不单要在沐府的正厅饮茶,还要在沐府正厅进茶”之言。
竟是这个意思!
别人家女儿出嫁、回门都是哭得稀里哗啦的,独独沐青易,除了成亲那天象征性嚎两嗓子外,便不见其哭过。
沐夫人点着小五的头嗔怪道:“我们家小五啊,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母亲,”沐青易摸着自己被点的额头,“我哪里就没良心了,您看,卢府和将军府本来也没隔开多远,母亲若是想我,我常回来便是了。”
沐夫人笑道:“哪有出嫁的女儿经常回娘家的道理,被别人知道了,可不是要笑话。”
沐青易直接靠在沐夫人怀中,道:“那我不管,要是想你们了,我一天三趟也要来。”
沐青屏往小五碟中夹着菜:“你都多大人了,还跟父亲母亲撒娇,也不臊。”
“不管你们长多大,在父母眼中,便永远是孩子,”父亲沐忠平笑道,“十二郎啊,小五年纪轻,不经事,还要你多担待些。”
卢攸宁负手行礼:“岳父大人言重了,攸宁亦有许多不妥之处……”
沐夫人打断道:“什么不经事,行为不妥,既成了夫妻,便无须这般客套了。”
晚上,沐青易正泡脚,喊了一声“安兰”,却不见人,抬头一看,只见那个丫头坐在一旁兀自发呆,她又喊了句。
“安兰,想什么呢?”
安兰听到声音忙站起身,走过去问:“小姐可要休息了?”
“我是问你在想什么?怎么在那儿发呆呢?”
“没什么,只是觉着,还是咱们将军府的房间住着舒心,”安兰说着替沐青易把水端出去,“卢府虽好,可是除了一个华离,咱们谁也不认识,成日家待在府中憋闷得很。”
“一个华离陪着你,还不够么?”沐青易这话说得颇有深意。
“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
沐青易招手让安兰过来,问:“去岁大雪时,我跟十二哥哥去折梅,怎的不见你和华离啊?你们去了何处?”
安兰顿时脸红的像初春的桃花一般,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子,“没,没去哪儿……”
“安兰,”沐青易拉过安兰的手,“如今我是出嫁了,可你还待字闺中,华离是个好男儿,你若当真中意他,我便跟十二哥哥说一说,成全你们,可好?”
未曾料到安兰竟将头摇得似拨浪鼓似的,“小姐,安兰从未想过嫁人,安兰只想陪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这可就是胡说了,”沐青易笑道,“难不成你跟在我身边,做一辈子老姑娘?那我这罪过就大了去了。”
“安兰不在乎嫁不嫁人……”
“好了,你若是还没想通,我不逼你,”沐青易说着吩咐她把被褥搬过来,“十二哥哥要回卢府,明日一早来接我,你今晚同我一起睡,可好?”
“是,小姐。”
卢府。
今日是小五回门之日,晚上需住娘家,卢攸宁只得自己回来,晚上请安时,母亲千叮万嘱,明日一定要早起去把小五快快接回来。
“公子,您怎么还不睡?”华离看到公子房门未曾熄灯,遂叩门而入。
却见卢攸宁正抚着那只乌勒,暗自出神。
“公子,可是想夫人了?”
卢攸宁站起身,也不说话,只是瞥了华离一眼,走至廊下,翻身坐廊栏上,看着外面青光照的庭下几许空明。
“你说她现在睡了么?”
“应该睡了吧!”
“她回去了,会想卢府么?”
“应该会的,她说过卢府厨子的手艺很好,做的茯苓夹饼最是好吃。”
卢攸宁将头扭过来,看着华离,问:“你在说谁呢?”
“安兰啊!”华离几乎是脱口而出,“咱们卢府的厨子做的茯苓夹饼,是整个京畿最好的,她自然会念着。”
卢攸宁笑着将头重新扭回去,仰头看着清空明月,问:“喜欢她啊?”
华离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道:“公子英明,什么都瞒不过公子。”
“你若是当真喜欢她,我可替你……”
话还没说完,华离忙摇着头道:“不不,公子,人家姑娘压根看不上我,她说我是,是猪脑子,去年下雪,咱们一同在宫中一处偏殿躲雪之时,她还说我没眼力见。”
“你一个大男人,让她说两句,又不会少你块肉,如何这般斤斤计较?”
“不是我斤斤计较,华离只是觉得,安兰姑娘不会喜欢我。”
卢攸宁拍了拍旁边的廊槛,示意他过来坐,“我只问你,你喜欢安兰姑娘么?”
华离仔细地思索了片刻,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道:“喜欢。”
“那便是了。”
这厢正说着,忽见一白色信鸽从府门外扑棱着翅膀飞进来,停在廊下的石阶上,华离走过去将那鸽子抱起来,看了一番,道:“公子,是宋公子的信鸽。”
“拿过来。”
华离将信鸽上的纸笺取下来,递给卢攸宁。
他接过来,看了一回,道:“十三帮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