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闻得韩城的大军凯旋而归,上下皆欢欣鹊喜,此次出征,斩获贼首高利,乌斯曼,擒得库莫奚、乌桓等上下部众,并牛马金银无数,皇帝大喜,命云徽将军韩真全并中郎将沐青城,亲自前往城外相迎。
“朕听说,小五和十二郎,这些日子来都在你的军帐下协力,可是?”
太和殿。
韩城闻得此言,忙跪下道:“陛下恕罪,臣在征讨乌桓途中,遇见沐家的小五遭劫匪追杀,将其救下来后,小五因身上有伤,臣不便将其独自留下,这才带着她一同上了路。”
“那十二郎又是如何一回事?”皇帝微闭着眼,用手撑着头休憩。
“十二郎先前曾多次于关外行走,自然比臣更了解乌桓,是臣自作主张,将其留在军中,为臣谋算。”
“韩城啊,十二郎这回是替朕去走商的,你可知你扣下的,是朕的人?”
韩城低头,“臣知罪。”
“知罪?那你且说说你都犯了何罪?”
“臣不该私自扣下十二郎,应放还其早日归朝,还有……”
“哈哈哈哈哈!”皇帝睁开眼,站起身,“都说韩真全的儿子有胆识,机敏过人,朕看呐,分明是个愣头青。”
韩城听着皇帝的话,属实不知陛下之言,到底是夸是罚。
“你且起来,”皇帝抬手命韩城平身,“此番你立了大功,朕自然要赏你,便是你把朕的人扣在军中,亦是为了战事,朕不计较。”
韩城起身作揖,“多谢陛下!”
“下不为例啊!”皇帝笑骂道,“十二郎若是再不回来,朕这羊肉锅子怕是要续不上了!”
沐青易自随韩城大军回来,性子倒沉稳了许多,往日间,若是二姐沐青屏来相逗,俩人必定是你打我闹,搅扰得整个院子不得安宁,如今倒是奇了,沐青屏无论怎的去招惹小五,她总是提不起劲儿来。
“小五,咱家就属你最是伶俐活泼,怎的如今也学得像那些个深闺女子般,成日家死气沉沉,无一分生气。”
“二姐姐,”沐青易命安兰替姐姐斟茶来,“那日我从皇宫逃走后,家里人可有受牵连?”
“大哥在书信中不是写得很清楚么?邺王极力阻止今上调查此事,皇后娘娘亦觉得皇子无事,若是再追查下去,只会闹得人心惶惶,今上这才作罢。”
“那便好。”
“小五,明日父亲请了先生来家里给你看八字,准备挑个好日子开擂,”沐青屏看着小五的脸色不甚好,也不便再打扰她,乃站起身,“你今日便早些休息,关外的军帐日子也是苦了你,且好好休养休养吧!”
“好,”沐青易亦跟着站起身,“安兰替我送送二姐姐。”
送走姐姐后,沐青易早早洗漱上了床,然则一闭眼,脑海中便是战场上的那些厮杀声、惨叫声,还有那喷涌出来的人血,她梦到一个个妇孺儿童,伸出被烟熏黑的手,伸向她,不知是求救,还是索命。
“小姐怎么了?”安兰听到内寝传来声响,忙走进来,看到沐青易抱着被子,坐在床榻上。
她忙走到沐青易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这才发现,小姐的寝衣都被冷汗浸了,“小姐,可是梦魇了?”
“没事,”沐青易喘着气,“安兰,帮我倒杯茶来。”
“是,小姐,”安兰将热茶端过来时,看到沐青易的脸色煞白,“小姐梦见什么故事了,如何吓成这般模样?”
沐青易从未见过战场上是何光景,此番随韩城出征,她方真正见识到何谓山河白骨。
“没,没什么。”她端过安兰递来的茶水,稍稍饮了些。
翌日,沐青易来拜见父母时,其面色更见不好了,夫人问道:“小五可是生病了?”
沐青易道:“母亲多虑,不过是昨夜没睡好,无甚大碍。”
父亲沐忠平也问:“小五今日若是身子不爽,便让先生该日再来吧!”
“无妨的,”沐青易勉强挤出一个笑,“且让先生进来吧!”
且说卢攸宁听闻今日将军府请了先生为小五瞧了生辰八字,预备着找个黄道吉日开擂招亲,他亦想去瞧瞧,这位先生会如何判定小五的命格。
才走到门口,却见几个下人提着扫帚,将一个银须老者往外赶,嘴里不停喊着,“老东西口里竟说出如此不吉之语,将军仁慈没把你打死已算你幸运,赶紧滚!”
那老儿也是一脸委屈,“我不过是据实而言,你们若是不信,且看来日!”
“还在这儿大放厥词呢?再不滚我就揍你了!”
那老者向地上啐了一口,转身离开了将军府。
卢攸宁走上前去,将其拦住:“老者有礼了。”
“你是何人?”
“再下路过此处,见老者遭难,特来问问,是何缘故?”
那老者拍了拍衣袖,没好气地回道:“府大欺人,还能有甚么缘故!”
“据在下所知,京畿将军府,向来待人和善,今次这是为何?”
那老者斜了卢攸宁一眼,“待人和善?你见过这般待人和善者?罢了,早知如此,老儿我就不该说实话。”
“在下斗胆一问,老者说了何实话?”
“不瞒这位公子,在下今日原是受将军府之托,为他家的五小姐看八字,寻吉日,只是依老儿看来,将军府的这位五小姐,命数不佳啊!”
卢攸宁听了此话,随即抓着老者的袖衫问:“她的命数如何不佳?”
那老者将自己的袖子挣出来,捻了一把须,“这位五小姐的命数,原是不错的,只是她八字中乃有一大灾难,须得以命相抵啊!”
卢攸宁略思量了一阵,道:“此前,将军府曾遇刺客突袭,五小姐差点不曾丢了性命,如此不算抵了大劫么?”
那老头又瞅了卢攸宁一眼,“公子啊,方才老儿说了,这难需得以命相抵,换言之,非死不可消灾也。”
“还请老者详细周知。”
“这是人家的命数,岂能任由老儿胡乱透露。我是看你这公子人品不差,这才与你多说几句,”那老者摆了摆手,往前走,“公子还是莫要追问的好,天道有命,个人管好个人便是了!”
卢攸宁正准备上去阻拦,却见安兰从府内出来,“十二郎如何在此?”
“来看看小五,”卢攸宁看着安兰手上的药方子,“小五可是病了?”
这几日卢攸宁忙着应付家中琐事,直到今日才抽出空闲来看看小五。
“小姐这两日气色不太好,脸上不见一点血色,夫人命我去抓一些补气血的药,给小姐补补。”
“告诉小五,晚上我来找她。”
“这便是了,小姐见到十二郎,病大约就好了大半了,”安兰笑道,“多谢十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