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引着沐青易来至一长满杂草处,只见他将那些杂草拨开,露出一个半大的洞。
“委屈姑娘了,这是宫人门平时偷偷凿的洞,从这里可通往宫外,姑娘若是……”
“无妨无妨,不过是个洞而已,”沐青易摆手,才趴下身,又站起身,“今日多谢公公搭救。”
“姑娘客气了,只是来日若事发,还请姑娘勿要将奴才托出才是。”
“那是自然,”沐青易将身上的血迹稍稍擦了擦,“公公如何要帮我?”
那小太监道:“沐家人是顶善之人,奴才少时进宫,受了不少冷待,官宦子弟更是拿我当畜生般,只沐家人不会苛待奴才,故奴才感激于心。”
沐青易见其年龄不大,身段亦削瘦有佳,想是这小太监在宫中生活多有不易,方将他人习惯性的善意谨记于心。
那太监道:“沐姑娘快走吧,晚了便要被发现了。”
沐青易道:“今日你解我之困,我且记下来,来日若你有难,我必相助。”
说罢,沐青易躬下身子,钻进那洞内,小太监随即将乱草重新拨正,佯装无事般,借着一队步履匆匆的太监,跟在身后而去。
从那洞中出来后,沐青易完全傻眼了,虽是到了宫墙之外,然此处是何处,自己完全不识啊!
以前入宫都是从正经的宫门进去,如今从这么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狗洞里钻出来,自然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沐青易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一身的尘土泥巴,还有斑斑血迹,穿着这样的衣服走在大街上,不扎眼都不行。她找了一家绸缎庄,将头发上的簪子取下来交给掌柜的,换得一身粗布衣衫,素是素了点,好在干净。
环顾四周,又问了好几个人,但是回府的路好像越走越远似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沐青易深感自己走错了路,因着身边的店已经越来越少,路也越来越荒了。
沐青易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转头回去了,她的脑子中不断有一个驱使着她向前走的念头,脚下的步子一直不见停下来,眼见着离京畿越来越远,沐青易终于支持不住,找了一处斜丘躺坐了下来。
“我刺伤了皇室的嫡亲皇子,这要是被抓到了,估计就要人头落地了,沐家只怕也逃脱不了,看来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沐青易稍稍紧了紧衣服,现下是初春,晚上的风依旧有些侵骨,“我怎么这么背,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还莫名其妙的当了一名逃犯!”
……
且说皇宫早已经乱作一团,皇子遭刺昏迷,刺客却迟迟未曾捉拿回来,经由太医诊断,乃是中了坐拿草之毒。
皇帝问道:“这是何毒?”
“回禀皇上,此毒不过是令邺王神志暂时昏迷,四肢疲软,待邺王醒来后,便无大碍了。”
“这倒是奇了,刺客行刺皇儿,怎会……”
“陛下!”皇后起身跪下,“无论刺客是何居心,行刺皇子,理当问诛。”
皇帝起身将皇后扶起来,道:“这个朕自然知道,只是如今刺客尚未拿回来,皇儿也未苏醒,你莫要乱了分寸。”
皇后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站起身子,皇帝道:“今年真乃多事之秋也,先是宫宴之事,现下又出了刺客,皇后啊,待皇儿醒来,是要祭天祈福,冲一冲了。”
皇后躬身答是。
将军府也如同皇宫般,沐忠平听闻小五入宫直到现在还不见回来,又兼听到皇宫内出了刺客,还伤了大皇子,心内如火焚烧般,不住地差人去打听小五的消息。
“大哥,邺王情况如何了?”沐青屏守在将军府外,见到沐青城从外面回来。
“无甚大碍,听闻中了什么坐拿草的毒,不过令其昏迷一阵,醒来便无甚关系了。”
沐青屏听到坐拿草三个字,心里“咯噔”一声,见沐青城正要往府内去,忙拦住他,“大哥,小五可有了消息?”
“还没,宫内乱作一团,却无人见到小五的踪迹,属实蹊跷。”
“小五入宫前,我怕大皇子对她不利,曾将一把匕首赠她防身。”
“匕首?”
“那匕首上所沾之毒,便是坐拿草。”
听得二妹这般说,沐青城顿时脸色大变,拉低声音,“你的意思,是小五伤了大皇子?”
“多半跑不了,”沐青屏亦降低声音,“宫中人人都道出了刺客,却至今未曾拿住,这个节骨眼上,小五偏生失了踪迹,且大皇子所中之毒……”
“小五定是害怕,若非逃了,便是藏起来了。”
二人正低声交谈着,乃听得轿马声自远处传来,沐青阳掀开轿帘,从马上下来,问:“小五可找着了?”
二人均摇头。
“赵郎已吩咐人去找了,皇宫前脚出了刺客,后脚咱家小五就不见了,我只担心,若是小五遭刺客虏了去……”
“大姐放心,小五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的。”
“大公子,你且看这个!”安兰领着一众家丁从外面赶来,将一枚簪子递给沐青城,“这是小姐的簪子,一个绸缎庄的人说,有人拿这簪子向他换了身衣衫,听那绸缎庄的老板所言,正是小姐。”
沐青城抓过簪子,道:“去绸缎庄。”
继而对两位妹妹道:“小五定然无恙,你们且留在家中,好生宽慰父亲,我定会将小五找回来。”
安兰问:“大公子,此事可要告诉十二郎?”
沐青城略思量一番,“此刻想必他已在回京的路上了,你且发信告诉他罢。”
沐青易是被一阵叫嚷声吵醒的,她恍惚间觉得好像有明火照到眼睛,遂睁眼而看,却见到一行人,有的手里拿着火把,有的手里拿着大刀,嘴里骂骂咧咧的,后面跟着好几个被绑做一团的人。
看那些拿刀人的样子,好像是山匪。
沐青易将头压下来,暗中观察着这些人,只见他们走到一处丘壑地,纷纷将腰上的缎带割一截下来,蒙上那些被绑着的人的眼睛,才刚蒙好眼,那些山匪便提起明晃晃的大刀,一个接一个地砍下去。
但见刀刃所及处,涌出来的鲜血似瀑布一般,朝天空散开,即便是已经黑头的天,也能看到那些水柱状的血,一茬接一茬地喷出来。
沐青易哪里见过这个,若非及时以手捂住嘴,只怕早就大叫出来了。
这分明是一群既图财又害命的匪徒啊!
沐青易努力压着眼泪和恐惧感,听到其中两个骑着马匹的人道:“赶紧离开这里,若是官府的人来了便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