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寒冬送走秋风,腊梅迎接春天,又是一个四季的轮回,这本是令人惬意的成熟之秋,而二女儿蓝菊迎合着我半悲半喜翩翩而来,为什么不是全喜呢?上天又赐予我一个宝贝千金,理应是人生之大喜,可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自从多添了一张嘴,不光是吃,生活用品更是给不起,本就拮据的生活,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人民大食堂解散后,朱金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惰性,他让我去看守山林,我便偷着去庙里睡觉。只要他安排的事情,无一例外,我都会搞砸,他生气极了,情急之下,分了家,只留了一间小茅屋给我。
一向懒散的我,为了不让孩子们因缺衣少食而挨冻受饿便和荷花商量着不再要孩子。
“已生二胎,家里现在已没米下锅了,下半年还得罚超生费呢。况且女儿也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说道。
她沉默了好久,眼里泛着泪花:“女儿始终都是别人家的,儿子才可延续香火,传宗接代。不生个儿子,我也对不起你们张家。”
听她如此说,想来心情复杂,我是别人收养的孩子,在十分艰难和困惑的条件下,荷花不嫌弃——生活必须有的物质一样都没有,满身不该有的毛病却一应俱全,可谓是浪子,荷花却毅然和不切实际的我结为夫妻,可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让她过。相反,生活重担全部扔了她,婚后一年多里,不识穷滋味的大女儿冬菊带着欢声笑语来到我们身边,她的降生,虽说让这个平淡的家庭更有了家的味道,可接踵而至的是疾病、饥饿以及无人陪伴的黑暗。
大女儿冬菊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她生长发育差、消瘦、多汗,且经常感冒,荷花和我白天都要去大队上工,她一个人被锁在家里,中午的时候,荷花会抽空回去一趟喂奶,她倒是天真乖巧,不哭也不闹,仿佛能洞察人心与环境似的。
我们奔波带着她去看了很多医生,可始终治不好。有一次,她自己搬来凳子跑到床上在上面跳来跳去,一不小心摔了下来,磕了一脸血,还把荷花藏着床板下的两块纸币撕的粉碎,想来心疼又不舍打她,便罚她面壁思过,到了晚上,荷花又重新把那两元的纸币粘了起来,拿到我跟前,抱着冬菊泣不成声。
朱贵娇倒是念旧的人,虽说分家后,很少有来往,但她始终是护短的,每及听到有人说冬菊“怕是活不久”时,她都会气愤告诫别人管好自己的嘴,也尽其所能送来生活用品,小孩的衣服基本都是她拿过来的,在一定的程度上,她帮助我们渡过了难关。
也许是我们习惯了她的救助,忘记了她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她帮助的我们越多,杨付安家就越不高兴,为此,杨付安甚至怀疑我和朱贵娇的关系,他们经常性地吵架,邻里邻居都听得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自然就传到了我们耳朵里。后来,就连看到她和她打招呼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有心人看见用不堪的形式来解读世俗苟同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