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碾尘,从哥哥宜苏坚决反对他,要用自己肉身附两魂之后,一直避而不见。
他不急,收魂的阵法还没有布置好,他必须仔细检查每一处,确保万无一失,这关乎哥哥的明,也关乎他的命。
日落西山,碾尘抬头望了望天边,平平无奇的云,此刻发着光,映红了他少年气的面庞,光与影的交错,让他更多了积分刚毅。
明日,明日便动手吧。
哥哥现在的肉身已经残破不堪,身乃盛魂之器,器漏,魂失。早一天,便能多保全哥哥一点。
至于师父——
他不会再回敖岸山了,身为妖身,得师父养育,已是万幸。一身二魂这样的怪物,回去了,只会给师父添烦罢了。
碾尘心中主意打定,起身在布的阵周敲敲打打,这是个临时的居所。四周用竹子搭起来个棚子,内有一张竹床,屋顶还透着点光。那是碾尘特意留的,他想魂魄入身后,他或许要在这竹床上躺上几日,若是还有意识,就看看星星吧。
屋边有棵需的五六个人合抱的大树,那树已经枯萎,听树洞里的松鼠婶子说,是上次历劫化人时没能扛过雷击。
妖化人身竟是这样九死一生,这样想想他和哥哥这样的半妖,还真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虽身处妖族,但他一身的道士打扮,从进来后,没见过什么能跟他说话的。他也习惯了,敖岸山那些年,他最会的就是静思。
只那松鼠婶婶一家是好客的。起初,还偷偷给他扔了好几天松子核桃什么的。碾尘不是不记恩的人,见松鼠婶婶的小儿子偷看他练武,便教了他几招锻体基础式。
和松鼠精一家熟络起来他才知道,都是哥哥宜苏求松鼠婶婶帮帮忙,免得他这个弟弟饿死了。
碾尘忙了一天,此刻躺在竹床上看着外面的星星,明天他就不是一个人在活了。
既然松鼠一家能帮忙,便帮到底吧!
一夜好眠。
清晨,宜苏窝在山洞里,被突然闯进来的松鼠婶婶惊醒。
宜苏看见她化成人身,是个驼背兔牙的老妇形象。
“小狼,你那个弟弟不见了!”
“走了最好。”
“可是他的佩剑还在,”松鼠精佝偻着身子,把碾尘的佩剑递到宜苏眼前,“我早上起来便没看见他了。”
“他最近几日在做什么?你可听过他说什么?”
“他最近在做竹屋,说是给你留的。”
“哼,傻子,我是狼,要竹屋做什么。”
“唉,那不是你弟弟嘛,他走你不管了?”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走了才是应该。”
宜苏跟松鼠婶婶道了谢,趴在地上盯着碾尘的佩剑出神。
傻小子!
良久,宜苏还是晃晃悠悠的站起了狼身。这身体越来越不顶用了,动作若是快点,就容易脱魂。
宜苏叼着剑一步一晃的走到碾尘的竹屋前。
看着挺结实,就是做的不甚精致,屋顶怎还缺了一块。
宜苏打量一番,拿爪子刨了下,门边开了。
里面也很简陋,只一张竹床,床上似乎有个布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碾尘一直倒挂在屋顶,见宜苏走到阵中,一个俯冲下来。
宜苏警觉,抬头一望,碾尘一伸手,剑挣脱宜苏的浪嘴,被他握在手中。
“你这是做什么?”
“你知道的。”
“我不同意!”
说罢,宜苏转头向门外奔,碾尘似乎早有准备,手指一勾,屋里一早布满的囚魂阵便清楚的现了出来。无数红绳,如一个密集的网,裹线球一样的把宜苏裹在阵中。
“碾尘,放我走!你这样是害死了我们俩!”宜苏一声狼嚎,想着能叫来这周围的妖帮忙。
“哥,外面听不到的,等你附了我身,大概要适应一段时间,我已经拜托了松鼠婶婶一家照顾我们。”
“傻子!蠢货!”宜苏气的大骂,“你以为能活下来的是我们俩?若是一身能容两魄,爹娘又何至于会死?!我本就是爹娘造了替你挡天雷的!若不是我,爹娘不会死,是我用了娘的内脏,爹的狼魂,才让你一出生无父无母,你该恨我!”
宜苏猩红的狼眼里满是愧疚,“说到底,是我欠了你的。放了我,我生下来便是错的,白白享了这十几年的光阴,已是恩赐了。”
“哥哥,如果真的算作是你害了爹娘,那你更该陪着我活着。我从未见过爹娘,也没有得到过他们半点关怀。如今娘化的躯体就要不在了,爹的狼魂,我是一定要保住的。就当,”碾尘语气里伤感又坚定,“就当是爹娘留给我的一点念想吧。”
“你!”宜苏挣扎着,魂魄慢慢和狼身分离,“你错了!狼魂强悍,会霸道的将你魂魄损伤至消散,你这样做,只会变成夺舍!”
“所以,”碾尘看着宜苏魂魄不稳,举着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我希望这些年苦修的锻魂术没有白练。”
一剑入心。
碾尘端坐在竹床上,欲引魂附体。
地上原本还有着口气的宜苏,突然魂魄完全离体,一声狼啸,强大霸道的魂魄状态下,竟是比有肉身时庞大了两倍有余。
“你做什么?!”碾尘大惊。
“你知道的。我不同意的事情,不会发生!”宜苏轻笑,又是一声狼啸,竟是生生的用魂魄撞击着囚魂阵。
登时,红线剧烈摇动。
一下,两下......
碾尘死死的支撑着囚魂网,宜苏已经被阵法反震的魂魄开始破碎。
“哥,你是逃不出这阵的。”碾尘皱着长眉,并不慌乱。
“哈哈哈,”宜苏用着残魂朝碾尘一笑,“谁说我要逃出去了。”
“哥!”
碾尘撕心裂肺的大吼一声,
刚刚宜苏说完这句话,提起最后一丝魂力撞向阵法,在他眼前生生的把魂魄撞散了!
“哥,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碾尘喃喃着,将囚魂网收于掌心,看着镇中的残魂。
闭上双目,引魂附体。
“唉,这兄弟俩,怎的都如此倔强。”松鼠婶婶给竹床上的碾尘盖好被子。
“娘,碾尘哥哥什么时候能再教我厉害的功法?”
小松子手里拿着碾尘给他编的蚱蜢,还未完全化成人身的他,周身的松鼠毛,圆滚滚的身子,短短的小腿,再配上他那两只鼠耳。只一张满是毛发的脸有着点人模样,心智更是如三四岁的孩童。
“等你把你碾尘哥哥之前教你的,都练好了,便起来教你。”松鼠婶婶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
“哦。”小松子低下头不敢正视他娘的眼睛,碾尘哥哥之前教的他都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