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泪的眼眶中眼泪在打转,透过黑果子凶狠坚定的眼神,她看见了她内心的绝望和无助,试想,在这个男人和钱为命脉的村子里,她,一个七旬的老妇人,为了儿子伤害了所有的女儿,把自己的幸福、钱财、名声、一切的一切都压在儿子一个人身上,如今,自己没有了丈夫,没有孙子,也即将面临着失去唯一的儿子的危险,她该有多绝望、多无助才敢豁出去尊严这般要求一个曾不受待见的女人?
吴泪点点头,说:“好,妈您说啥我就听啥,我不走,我就在家照顾大宝哥,您放心吧。”黑果子这才欣慰地舒展了挤在一起的皱纹。
就这样,吴泪默默支撑起这个千疮百孔的家。看着李大宝长期卧床导致的褥疮,伤口在一天天发炎、溃烂,深可见骨,吴泪表现出绝望、无奈……当所有人都奉劝吴泪,放弃对李大宝的治疗时,吴泪却说,他是孩子的爸,只要自己还在,孩子他爸就要好好的活着。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生活也变得一贫如洗,平时开支也要靠亲戚朋友接济,吴泪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能维持多久?从地里铲回来的苦苦菜,就是一家人平时填饱肚子的“食粮”。
黑果子一天到晚不敢出家门,她生怕别人问起张艳霞、问起瘫痪的儿子、问起后继无人的血脉,她越想越怕,一天,从地里铲回来的苦苦菜,因为没有被开水煮熟,吃到嘴里异常的苦,黑果子终于忍不住了,“扑通”一生跪在了地上,她仰天长啸:“真主啊,我咋这么大的白俩啊,年轻的时候,为丈夫操心,到现在老了,要儿子没个健全的儿子,要孙子没个孙子,我活着有啥意思!”说完,黑果子一口喝下了整整一瓶藏了几十年的敌敌畏,当场死亡。刚给李大宝擦完身体的吴泪进门看到躺在地上翻着白眼的黑果子,眼泪哗哗直流,那一刻,心疼、无奈和无助一起涌上心头。
吴泪背着李大宝,颤颤巍巍地走到黑果子的屋里,让李大宝见母亲最后一眼。李大宝本就因无钱治病,撑不了几天了,当他看到死不瞑目的母亲时,情绪激动到近乎崩溃,从小被母亲溺爱的李大宝看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刻,觉得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再也没有人宠着他了,再也没有人做他坚强的后盾了,只留得李大宝自己一个人面对丢了媳妇儿的耻辱、断子绝孙的悲剧,只可惜,李大宝独自一人扛不起这重担。“妈,妈,您别丢下我,没了您,我可怎么生活啊?我要和你一起走,您等等我!”说着,李大宝直接从吴泪的背上翻滚下来,一头撞到灶火门上,瞬间头破血流......
就在这一天,李家,没了。吴泪把翠翠叫过来,两个人操心着处理完后事之后,吴泪强忍着眼泪,拍了拍翠翠的肩膀,说:“翠儿,记着,别去记恨任何一个人,来这世间,谁都不容易。”
吴泪从此留在李家的小破屋里,用心地抚养三个女儿。
再怎样难过也好,时间都不会停下来等谁,一切都会井然有序,一个人最好也若无其事的跟随着世界的规律行事。崩溃要默不作声,痛苦也要面不改色,徒手接下每一次的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