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大概是何预见过最骚操作的人了。
穿着极酷旋的暗黑风衣,戴着一副超大墨镜开着玛莎拉蒂在何预后面转了一个圈才停下来。一下车何预深深地,从内到外鄙视了一番王南,还是死性不改趿拉着一双破拖鞋,何预啧啧感叹:“你不怕被查,穿拖鞋开车?”怕是开到马路一半就被交警拿下了吧,还白白糟蹋了一辆好车,“这么有钱换新车?”昨天借他开的可不是这一辆。
王南好不得意,神情极是享受何预的发问,“你以为我不想换车,可惜现在没钱!你懂没钱的痛苦吗?”何预冷笑,白了他一眼,心说就算你有钱还不是月光族,“那车是偷的?”
“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捡的?”
“你当我是买彩票,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说算了!”何预懒得跟他废话,视线落在他脚上,“赶紧的,我要赶着去接人。”
“干吗?”
“换鞋!”
“……”在何预的威胁加白眼加掏电话给老王打电话下王南委屈巴巴的跑到附近买了一双耐克。
“这下可以了吧?”
“车钥匙给我!”
“你想干嘛,不是我来开车吗?”王南异常警惕的捂紧口袋,“我也要去,反正不差这半天假。”
“行。”何预就知道这货特八卦,无奈道,“到了机场你一句话也不许说。”
“没问题。”王南眨巴眼睛,咧开嘴角笑的很是得意。
“在此之前,先去医院。”何预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提醒他道,“记住一句话也不许说。”
“好好好,何副总,都听你的。”王南坐定发动车子,“话说你去医院干嘛。”
“见人。”
到了医院门口,众多白衣身影来来出出,唯独就是看不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何预让王南在车上等,自己下车找人去。拨了电话,不通。何预直接到前台问护士:“请问你们陈域医生在吗?我预约了他。”
前台护士眼皮都没掀头没抬起随口道:“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陈医生,我忙的很,您要是看病的就挂号去,没事的话请别打扰我,病人多的很呢。”
就冲她这语气何预还不想搭理她呢,径直选择又一次打电话,陈域明明说他下午休半天,让他来医院找,他就不信了非要打爆他电话。
“何预!”
何预还没走两步,胳膊上忽然搭上一只手,白白净净,骨节分明,一回头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你今天没带眼镜?”
“今天有点累,刚摘了,影响不大。”陈域温柔地笑笑,“你找我有事?”他们昨天才认识,算不上朋友,所以今天何预亲自来找他还是有点意外的惊喜,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想结交何预,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第一眼就已决定好此生一定要认识他。
“算了。”何预摸摸鼻子,有些打脸,昨天才和何女士说了不会与陈域结交,谁知今天就找人家医院门口来了,“我妈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今晚?”
“要不然明天?”
“就今晚吧。”
……
世上有太多未能及时预料的事情,何预心想,如果每件事都能预知,能按部就班就来做的话,人生是不是就少了许多烦恼。
王南常说何预像个龟壳人,有事没事就把自己藏缩起来,遇到一点点外界的刺激就像个疯子一样把自己闷死在自己建造的囚笼里面。何预有时说不过王南就闷声不吭,在他看来,一切发生的重大事儿都没一个何女士重要,在何女士的病面前任何事儿都不算事。
因为在他五岁时就跟着何女士从北京飞到广州,何预当时还听不懂白话,他那时正操着一口地道的北京腔,所谓“南腔北调”,他这个调整了好多年也没能整过来,最后还是何女士带着他走街串巷一点一点的学,渐渐的把他的北京腔给中和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何预未免有点期待有点心酸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郁闷劲儿。
何女士离婚那年净身出户,没跟他亲爸拿过一分的抚养费,那时年轻气盛何女士的脾气正傲着呢!再加上何女士一直奉承着贤妻良母的形象,甘愿在父亲家中当个家庭主妇,离婚后又没什么亲戚待见她又没多少文化的情况下,何女士从菜市场的那些吆喝声中得到启示,袖子一撸,双手一叉腰间,在菜市场寻了个角落就当起个猪肉贩子。
不过她生来性子温和,娴熟,白话尚且说得嗑嗑巴巴同时又带着北京腔,在众多“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菜贩子中卖菜能养活母子俩着实不易。何预小时就混迹在菜市场见证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这为他后来毕业出社会积累了不少经验,再后来何预上中学,心智越发成熟,顶着为母分忧的心每每放学后就挨家挨户,沿着街头走到街尾,翻遍街上的垃圾箱只为寻几个空瓶子,能勉强凑够一小麻袋,何预就背着小麻袋回家欢欢喜喜地让他妈拿去卖了换钱。
虽说那会儿街上的扫地大叔大姨看他的眼神都充满戒备,但那会儿的日子何预却不觉得有一丝苦,这是他和何女士努力创造出来的生活。不过唯一的硬伤就是青春期的何预对男女之事不大开窍,以至于他到现在唯一交往过的女友只有——萧潇,现在还是前女友,想想就憋气。
但现在更让他憋气的是那个说要来他家的亲弟弟突然间就说不来了。
你当是吃便饭呐!何预腹诽。
正是何预和王南急急跑进机场怕人等太久生气不好对何女士交代时,何女士突然就发一条信息来说不用接人了直接让他回家吃饭。
空欢喜一场何预能想像电话里头的何女士有多伤心失望。本来就不该来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现在呢,给了希望又砸碎了期待,何预心情郁闷到极点,沉下脸狠狠瞪着手机。
王南载着何预回家的路上,何预全程臭脸,连骂了好几句脏话,到了家门,下了车更是直暴跳如雷,直冲冲摔车门几步飞快跑上楼,连电梯也不等了。
王南傻傻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这不关他车子的事啊,而且车子还不是他的。
何预在心里酝酿好话语准备迎接满脸失望的何女士,不料,一开门就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裤腿儿,何预心生疑惑,居高临下地看着还不到腰身的小女孩儿,轻声问道:“一依,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爷爷奶奶呢?”眼前的小女孩他认得,虽说不怎么和五楼的住户打招呼,但五楼蓝二爷家的小孙女是个娇俏可爱的小人儿,今年六岁,父母外出打工,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一依是个话甜会撒娇的女孩儿,很得何女士的欢喜。
“何女士,你在干嘛?”何预一边往里走一边拉着一依粉嫩的小手,“陈医生今晚不来吃饭了,他家临时有点事走不开。”
“我知道,他刚打过电话给我。”何女士从厨房出来,嘴唇发白,脸色黑青,何预担心她,赶紧扶她到沙发上坐着,“你没事吧?”何现突然间不来何女士的心情就像跳伞一般由高空忽然落到地面,肯定不好受,何预能深切感受她起起落落的心情,不免心疼她,“他不来就算了,反正二十几年也没见过年。”
何女士没说话,静静坐着发呆一会儿闭起眼睛,神情极是痛苦。
“妈!”何预大喊一声,何女士头一歪,突然晕死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