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何女士还没有醒过来。何预原本紧皱的眉眉夹得更紧了，脸上愈加憔悴和沧桑，下巴爬满了新冒出来的胡渣。老王提着两大盒晚饭来医院，发现何预紧贴着病房门口，在一旁的护士悄悄告诉他，何预一直没有走开。
老王能理解何预的心情，没劝解何预，自己把饭吃完，连着盒带着盖舔了个精光，接着上了一趟厕所，蹲了差不多半小时又拿手机玩象棋游戏，伸懒腰打哈欠了发现何预还是维持着他上厕所前的姿势。又看看送的饭，一口都没碰。想起这儿的陈域医生和何预挺熟络，说不定能劝劝何预呢！
对于自家儿子，老王想都不敢想，王南回到家直接闷头睡，老王问他何预怎样了，王南迷迷糊糊地嗯嗯糊弄几声就睡死过去！老王没了辙，把正在值班的陈域找了过来。
陈域穿着白大褂，因为在医院算是最年轻相貌又好的缘故，一路引得过来看病的，看亲属的，新来的护士……连连瞧着陈域，如螺丝钉般钉死在陈域身上。
不少年轻女性窃窃私语，不管是心里还是私底下都讨论着陈域有没有女朋友，有更甚者从大老远的小门诊跑来医院，从内科跑到神经外科专门为瞧陈域。陈域因此烦恼不断，还被院长多次当面批评谈话，说他没有医者该有的清静之心，阻碍耽误真正看病的人。陈域虚心接受批评，在医院再也没有刻意注意衣服的穿搭，甚至在上班前随便整理整理，穿套看着干净的衣服就上班了，他还专门剃了个寸头，光溜溜的一摸，摸不出帅气的发型，但脸蛋生得好是剃寸头也挡不住的事实，陈域偶有在脸上划一道疤的想法或者对那些花痴者冷冷淡淡，削减了那些看脸者的热情。
自他上次与何预在郊外别墅分别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直到何阿姨被送进重症病房，一连好几天，何预都停留在病房门口巴巴地守着。何预的心情很复杂，他不恨他妈，不恨她以给钱的方法去衡量衡已经疏离的亲情，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胸口说不出的堵，道不出的痛，细针刺激神经的酸痛！陈域从远处就瞥见病房门口像堵了块石雕，一动不动的人像石雕。
何预就像个流浪街头许久才寻到家的落魄青年，衣服邹邹巴巴，神情苦憋，头发如乱草丛生，毫无规律揉成一团。像是换了整个人似的，憔悴的不成人样。
不知哪来的复杂情绪杂在一起，眼泪水差点夺眶而出陈域捂着鼻子，眨巴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抚平衣服，平复好心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转到他身后，轻声说：“何顿?!”
语气中带着疑虑，高兴还略夹着一丝不明意味的情绪，何预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着陈预，厚重的眼袋和黑成炭块似的眼圈儿，两眼无神，空空洞洞，瞧不见半分神采，“陈域?”差点滚动出的情绪化成闷在喉咙的唾沫，般，颤动着嘴唇，“陈域你告诉我，我妈下个月不能做手术了吗?”
还存在一丝期待，“不能。”
简短的两个字彻底碎了何预心中的希望，“为什么？”何预问。
“原因在你。”陈域答。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这个不是第一次，你难道没认真思考过何阿姨每一次从院出来的身体状况?”
一句反问，何预哽咽，把头偏向一边，他从没认真注意过何女士的身体状况，他把何女士一个月去医院的体检当成平常检查，他把何女士每一次吃药当成本来身体不好的理所当然，他把何女士每一次突然晕倒当成低血糖……太多的理所当然和不以为意，该说何女士伪装得很好吗？
他以为何女士下个月手术就能好起来了?他从知道那刻起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动手术上……看来并不是如此!
何预突然似个孩子小声哭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流了，不知为何女士流了多少次，这也是理所当然？
泪水一串一串流下来，湿了衣襟，何预边用手抹眼泪边死命哭，哭完了再抹，抹了再哭。
陈域没带纸巾，任由何预哭成泪人。好言好语安慰他，反而哭得更凶。
哭到陈域也没了办法，只好让叫他来安慰何预的老王先回家，然后和其他值班的医生交换轮值，换上平常的休闲服后，陈域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静静陪着何预。
一人站，一人坐，皆是一动不动的凝望，只是一个凝望病房里，一个凝望外。
陈预陪着何预在医院的长椅上过了大半夜。
到了半夜的时候把何预挪到病房里休息，然而到了大早上，何预又跑到何女士的病房外站着，最后终于累得站不住，身体一个前倾，脑袋一弯，整个人差点摔倒。陈域手疾眼快，扶住了何预，强硬对他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再熬几个晚上又如何，你妈妈醒过来看见你这副人鬼都不像的样子准得气昏过去。”
对陈域的“语出惊言”何预刚想骂出口，裤袋里的手机正合时候响了起来。何预有气无动地接通电话，轻飘飘地问一句：“谁啊？”
入耳的先是一通责骂，“何预，你躲哪去了?躲那个地儿角落？就只先顾着保住自己忘了我?好!真是好的很!”
暴跳如雷的林大发，正在电话那头一边摔东西一边见人就骂娘。他被公司的人“双标”了!清查账务的人首先找上他，第一个拿他开刀，他自然是心高气傲，心里虽虚，嘴上却不饶人，他吃不得哑巴亏。
想要把他解雇？哼!林大发青黑着几乎扭曲的脸，心里飞快算计着服从调查和反抗调查之间的利益，经过权衡利弊，他不应该让自己妥协和配合！他现在的路只有坑，除了坑还是坑，跳不跳都由不得他选择，他不知是谁把他“出卖”了，他做的那些“事儿”竟然大部分泄露到了总部那，这可不是单单开除他那么简单，他一旦离职和被开除，所有的枪口必然都会指向他！他不能也不愿放弃自己的多年积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