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狼、赵虎、周毛、郑五四人散会后十分激动,又倍感无奈,率领一千人去琅岐营地,与其说是去偷袭,倒还不如说是去送人头!
“赵哥,难道咱们真的要听从那个像娘们一样叽叽歪歪的贱人的命令,去琅岐军营送死么?”钱狼愤愤问道。
“是啊!大哥!”
“大哥!”
周毛和郑五神色同样焦虑。
赵虎紧紧握拳,铁拳轰在旁边刚燃起的火盆之上,火盆颤动侧翻扬起一场星雨,他表情极其拧巴,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憋屈的眼泪哗哗往下流,“冰山难靠!可是一家妻小都在墍?,受人挟制,逃又不能逃!跟着魏忠和史守老哥混这么些年,一直安居乐业,谁料今日这般憋屈啊!”
不知不觉,他哭成了一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钱狼入行时间最久,平时很喜欢琢磨一些事发生引起的连锁反应,所以四人之中,他才是遇事儿相对来说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绿油油的眼珠子一转,对赵虎说道:“大哥,赵狗不忍我不义,我们干脆投敌吧!”
赵虎狠狠的揉擦干净眼中的泪水,带着顾虑说道:“我也想过投敌一了百了,可是家中妻小如何是好?”
赵虎招手示意几人靠得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单纯投敌,家中妻儿自然难保。若是能为对方立下微功,或者帮忙拿下三仙山,那样的话手中握着几十万人的性命,用这几十万人来要挟堲?放了咱们四家百十余口人,岂不是小事一件?”
赵虎、周毛、郑五三人听他一说心中豁然开朗,只是还对细节有疑问,周毛问道:“二哥,我们四人一千人马,凭借什么才能立功,再说就算我们有立功的心思,也没有立功的门路啊!”
钱狼笑道:“门路大家不用担心,办法的话…我认识一人,我想他应该会有,我需要的是大家孤注一掷无怨无悔的决心!开弓没有回头箭,兄弟们再慎重考虑下!”
郑五是个老粗,也最没有耐心,白眼一翻,急促说道:“还考虑什么,反就反谁怕谁,大不了一死!”
钱狼满意的点了点头,询问目光看向赵周二人,后者经过缜密思索,也颔首示意。
钱狼大喜,张开双臂搂过三人,热泪盈眶:“好兄弟!”
夜幕降临,四人带着千人步行下山。
万裘幸灾乐祸望着众人离去,对赵扩道:“将军心患已去,我想此事过后没人再敢对您不敬!”
赵扩大有深意点点头,心中对猥琐的万裘新添几分赏识。
千余人喊着号子跑步前进,却没有去琅岐粮仓所在的位置,而是径直去了琅岐大营。
琅岐军师老赵听说外面来了人,高兴的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就从营帐里冲出来,在夜渺中准确执起钱狼的宽手,老泪纵横,动情道:“昨夜许下心愿,今夜钱爱卿就来了,有了爱卿协助,琅岐安如泰山也!”
钱狼脸色一红,羞愧道:“赵老言重了!”
赵虎,周毛,郑五三人一瞅这架势就知道这俩人明显在不知何时就已经有了一腿!
又想起有数次几人抱团对姓赵的阳奉阴违,好似都是钱狼这个家伙挑逗的,对发生过的事情细思极恐,但是眼下已经上了贼船,就算遭到钱狼那个阴险家伙算计,现在与他计较甚至寻死觅活又有什么用?
既来之则安之,三人只好认栽。
两人客套片刻,转而谈起正事。
所谓谈论正事,其实就是老赵给他们布置任务。
夜色更加深了,还起了风,风从海面刮来,刮得人心躁动,刮得树叶簌簌作响。
赵扩迎着风站在三仙山临时军营,这里视线很好,正好能够看到敌人粮仓的位置。
尽管烧粮仓是他为了排除异己,所玩弄的低劣手段,但是他心中依旧隐隐有所期待,希望四人能够得逞,能够完成任务!
一旦对方粮仓被烧了,这场仗基本可以提前吹响胜利的号角,那么他,赵扩!从此扬名立万,鹏程万里!
想到此处他心中小小兴奋,竟汇集成一阵凌乱的悸动,不自觉咽了一大口口水,发出“咕噜”的声音。
万裘好像看破了他的心思,但是没有说破,只是轻声道:“将军,夜深了,睡吧,注意身体,不要太多操劳!”
“再看会书吧!”赵扩回道。
他是个好学不倦的人,而且只看兵法或者阳春白雪,像《轻尘柳色》这种专门描写他的书,他永远都不可能也不会有条件看到。
转身回帐时,赵扩脸上挂着一抹别人难以察觉的黯然之色,踱步走向书桌捡起一本兵法细读起来,兵法首页用楷体写着大大五字:孙子的兵法!
万裘摇头轻叹一声,眼中无意间扫过敌人粮草的位置,射出去的眼光一亮,眸子蓦然生出一把火,即便相隔万里,远处燃起的火焰依然点燃了他死气沉沉的榆木脑袋!
那是敌营火光在他眼中的映射,他顾不得开心,匆忙转身,对赵扩不停手舞足蹈着叫着,声音因为激动不经意间带上了曲调:“火火火火,火火火火!”
赵扩茫然回头,思忖片刻问道:“霍家拳的套路招式灵活?”
万裘没有明白赵扩的意思,就像赵扩没有明白他的一样,他只好兴奋的拉着赵扩,走到他原先站立的位置,脸涨得通红,手臂向着敌军粮草位置指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赵扩又误解了,挠了挠头羞羞问道:“在室外恐怕不好吧?会不会被士兵撞见?”
万裘气急,险些完球,半晌,老鹿乱撞的心情终于有所缓和,猛喘一口气说道:“敌人!敌人!”
赵扩拍打着他的背,耐心道:“万爱卿你别着急,慢点说,敌人怎么了?”
“敌人的粮仓燃起来了!”
“燃起来了?燃起来了!”
他的思维对“燃起来”三字经历了一个从错误到正确的认知过程。
随后赵扩终于注意到那一把熊熊大火,看清之后他笑着哭了!
“苍天待我不薄啊!”
撂下这句话,他转身穿起盔甲。
万裘同样挂着泪水,不过作为一名兼职幕僚,理智和危机感还是有的,他提醒道:“将军,小心有诈!”
赵扩乐观道:“就算对方有诈,又怎么样?帅兵与他决一死战,胜了正好,败了便退回来,守住三仙山谁攻得上来?”
万裘刚想提醒他作为没有修为的将军,如果贸然出击被敌方“斩首战术”干掉的可能性大增,哪怕固守不出面临的危险都比别人大太多,可是赵扩已经大步走出帐外!
他带着三仙山十五万联盟军蜿蜒下山时,邂逅丢盔弃甲的钱狼、赵虎二人,而他们身后也只剩下不足五百人,人人形容狼狈,精神萎靡。
不用问也知道,那些没有回来的想必永远也不会再回了!
赵扩先前对二人多厌憎,此时就有多么欣喜,要不是急着去打仗,他真的好想抱着二人好好亲一亲,“诸位的功劳我一定如实禀报盟主,你们先回营好好休息,待旗开得胜,本将军一定厚赏!”
钱狼抬起肮脏的脸,看了他一眼,目光深含感恩之意。
赵扩没多做耽搁,双腿夹紧马肚子,缰绳微松大白龙马嘚嘚朝着迤逦队伍最前头跑去。
队伍浩浩荡荡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彻底走完,钱狼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呵呵呵笑了起来。
钱狼笑,赵虎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跟随他俩的灰头土脸的士兵,也跟着呵呵呵笑起来。
起初呵呵笑,笑声继而越来越放恣,变成哈哈大笑,很多人笑出来了眼泪...
泪滴落在破衣服上,落在钱狼的马背上,落在三仙山冒着母爱的土地上...
赵扩脚下,坚实的土地毫无征兆冒起利刃,马肚子被刺穿,马儿吃痛跳了半尺来高,马背上的骑兵有几个骑术不怎样的立即落马,落地后被竖起的利刃扎成刺猬。
“有埋伏!”传令兵大喊。
赵扩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措施,就有人报:“不好,将军!山上粮仓起火了!”
他回头,见大火自三仙山冲天而起,刚才琅岐粮草火势烧得很旺,此刻三仙山上的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背上赵扩挺直的脊梁瞬间弯了下去,喃喃道:“完了,完了!”
粮草被烧三仙山几乎可以宣布失守,然而局面还在持续恶化,队伍侧翼蓦然杀出一只队伍,带头之人方字脸一字眉手持枣阳槊,原来是长乐宫主日中吉,“赵贼休走!”
他从马背飞身而起,居然无视千军万马,冲着赵扩扑了上去。
赵扩拉缰回身便走,在古代,走就是跑的意思,跑的很快的那种跑!
然而他们没有跑几步,本来就漆黑的夜空更加黑暗,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一柄巨大的锤子从天而降,赵扩与保护赵扩的军马被一锤砸了个稀巴烂...
夜色漫漫,血腥的杀戮令被杀的一方感觉这一夜是人生中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
黑夜再漫长,黎明终将来临,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三仙山上,三仙山依旧,江山如故,只是十几万联盟军,成了十几万具尸体,成河的血水已经干涸,只有忙碌了一夜的东风,越刮越猛烈,宛如在匆匆诉说着昨夜的残酷和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