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车至一片荒郊,吹过一阵凄凄冷风,柳逸凡忍不住往渌淇怀里钻了钻。
渌淇探首望去,见地面前方沙地,马车跑不快,右侧一片农田,田中土垄星罗棋布,左侧一片林区,草木茂盛,可容数百人。
此地虽无隘口之险,却也极适合埋伏。
“噫?”渌淇心下蹊跷,便推开柳逸凡,自顾自道:“若敌人堵住我方去路,另派几十人埋伏在左侧这片林中,奈何?”
好像特意呼应渌淇的话,林中出现一声哀嚎,附近空旷,这叫声显得有些突兀。
不知为何林中叫声接二连三响起,此起彼伏,有点像大雨过后的荷塘蛙鸣。
一群人迅速从林中窜出,慌不择路,身后一直白色哈士奇,背上趴一只猴子追赶人群很是开心!
猴子:“对嘛,就这样,咱把这些人吓唬坏了,主人们才能记得咱们的好!”
哈士奇:“老哥,这群货在这林子里埋伏,显然没按好心,我直接全冻住了不完事了吗?”
猴子:“全冻住?你别闹了,人要是给你冻住了不冻死了,咱们主人们不喜欢杀人,你看不出来吗,察言观色会不?”
哈士奇:“好像是不太喜欢杀人!学会控制以后,很少冻人了!”
猴子:“做的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十余人骑着战马,从柳逸凡身后疾驰而来。
一辆白马拉着的轻便马车,在战队前朝着柳逸凡他们疾驰而至。
一人身穿青衣,蹲在车前,一手驾车,一只手放在嘴畔,大喊:“柳兄,救命!”
白马奔至黑马旁停下马蹄,刚刚喊叫那人和车厢里几人吓得面容毫无血色。
身后十余骑眨眼之间追了过来,勒停马踏步不前。
这些人头戴黄色钢盔,身披金黄铁甲,手持长红缨枪,杀意十足,一看便知这是受过专门训练做特种任务的人。
反观从草里出来的那批人,各个灰头土脸,被狗咬两口就失态暴露了自己,这种仪容与西方马上之人相比简直就是野鸡与凤凰的差距。
马上为首一人失望的看着那些人,无奈摇头,朗声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们藏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们连藏好都做不到,真是让人失望透顶啊!”
被训斥的人,自知理亏,不敢高声反驳,只敢小声碎碎念。
柳逸凡看了一眼白马车一眼,拱手道:“诸位壮士,我等只是行人,匆忙追至此地可是为何?”
骑头马之人回礼道;“我们只是奉命拿一件东西回去,与两位无关,奉劝两位趁早离开,莫管闲事。”
柳逸凡面色一凛,说道;“敢问先生,你们所取之物本属于你吗?”
马上之人犹豫片刻道:“不曾属于我!”
柳逸凡再问:“这物所有者可愿意用金钱、良田或者美女与你交换吗?”
未及回答,另一辆马车上背着包裹的青衣男子抢道:“我不换!”
“既然不属于你,拥有者又不打算交换,你依然要拿,那便是抢喽?”
先前说话的人沉默不语。
“我渭城礼法何曾允许光天化日可强抢财物,莫非在骑的各位都以为这件事与我无关?”
柳逸凡说的豪气冲天,一番话便把为了一万两银子的自己摆入道德制高点。
那人身后一个骑手尖声道:“我们做什么关你何事,信不信一会儿连你一起剁了!”
柳逸凡笑意渐敛,脸上露出一副决然之色,说道:“坚守正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那就别怪我们无情!”
“得得得”十几人提缰准备冲锋。
柳逸凡足尖点地,飘然落至身后五丈。
群马转瞬冲到他身前,十几杆枪闪着金光,直刺柳逸凡。
“唰”的一声,柳逸凡手中出现一把利器,正是那柄名刀司命。
名刀一现场中所有兵器都黯然失色,从龙头老大骤然变成一群弟弟。
“哐哐哐...”不多不少,有多少人便响起多少次兵器交戈声,随后全场寂静,再无声响。
骑兵分两路从柳逸凡两侧冲了过去,过去之前,枪是完整的枪,过去之后,只有枪杆在手,枪头全都落在松软的泥巴路上,锋利的耀眼的枪头,落地便占上了尘土,看起来凄凉又悲伤。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出师未捷身先死?
马上十余人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他们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为了防着他那最强一招,花重金打造重甲护身,终究还是败了,仅仅一回合便败了!
有些事情,无论做什么努力都无法办到,这就是天意!
“天意不可为啊!”为首之人叹了口气,大喊一声,“走!”
来得也快,去的更突然,十余骑发足狂奔,从柳逸凡身畔飞驰而过,一路向西。
西边是他们的家,或者在西北的碧水或者在西南的蜀山。
从树林里跳将出来的十余人,复跳入林中,不见了踪迹,吓得觅食小鸟一阵乱飞。
只留下摇摆不定的树枝和发蒙中的柳逸凡三人...
...
落日明沙岸,微风上纸鸢。前方天空布满纸鸢。
从淄州出发的第二次日落,众人便到来潍县。
潍县又名鸢都,是因为这里纸鸢是极出名的。
此时正值农历四月初,恰是放纸鸢的好时节。
刚听说潍县纸鸢,渌淇就拉着柳逸凡出门,从酉时一直逛到亥时,在三十多家店里买了二十多只纸鸢。
按照渌淇的说法,以后还不一定有机会再来潍县,只好多买些放家里,想玩的时候就拿出来玩。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柳逸凡在身后抱着一堆纸鸢腹诽不已。
好像看透了柳逸凡在想什么,渌淇转身温柔笑道:“这些纸鸢这么好看,人家一个都舍不得嘛!”说完还在柳逸凡脸上亲了一口。
“哎呦,心都快化了!”柳逸凡有些飘飘然,然而他漂不起来,因为身上忽然又多了一只纸老虎。
...
翌日,柳逸凡、渌淇、青衣青年,一行三人来到潍县人民广场。
尽管昨夜听闻客栈老板的口述,几人心中已有准备,但仍被广场的疏旷所震撼。
广场地面铺的是白色糙面大理石,从脚底放眼望去真是无边无际。
纵然因为广场本身便非常之大,更因为边缘于四周的草地衔接自然,站在广场上,心中生出,一种立身在茫茫草原的空阔感。
广场上已有数百人,人手一只纸鸢,手牵着线,即便远在天边,也可与之相连。
偶有断线,纸鸢在空中摇晃几下,飘然落下,如惊弓之雁,如秋夜落英。
其中有一只龙形纸鸢,最引人注目,约莫有三十余仗,蜿蜒如蛇类之爬行,逶迤如河流之弯曲。
“柳逸凡,快看,快看啊!”渌淇兴奋的又叫又跳,“我要买那样的纸鸢!我要买那样的纸鸢!”
柳逸凡揩干额头汗渍,整理了一下分袂,拍了拍钱袋,说道:“没问题,买买买!”
旁边青衣男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淡笑说道:“柳嫂可爱果真天下无双,柳兄疼爱妻子令我等感慨之至!”
渌淇正专心看纸鸢,柳逸凡回道:“喏,以后要像我这要对浑家,才能夫妻和睦嘛!”
青衣青年正色道:“柳公子所言极是!受教了!”
柳逸凡内心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渌淇很喜欢纸鸢,可是她尝试了数遍,也难以将纸鸢如别人般放飞起来。
柳逸凡和青衣青年更笨,也更没耐心,失败两次干脆不放弃了,在帮着渌淇摆弄。
可是放纸鸢这样的事情不是人多就能成功的,看着又一次从空中翩翩飘落的纸鸢,柳逸凡揩着汗,无力说道:“不行便算了吧!”
青衣青年很认同的点头称是。
渌淇香汗淋漓,几缕发丝黏在她红扑扑的脸上,更显可爱,她周围数十青年情不自禁隔三差五偷瞄她一眼。
她捋了捋耳畔黑丝,嗔道:“我还真不信,别人都放得起来,偏偏我就不行!”
两个护花使者无奈,只得一个拉线,一个拿着纸鸢,嘴里喊着号子:“一二三!起!”
“噫?嗳!又失败了,我说你俩怎么这么蠢呢!”看着掉下来的纸鸢,渌淇没好气道。
青衣青年心中感慨万千,他有点想收回刚才羡慕的神色,心中想着:“美丽的女人都太会折腾人,一点也不可爱!”
“你们这样放纸鸢永远也飞不起来的!”一个陌生自信的声音传来。
三人看去,却是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大叔,花钿镶边,墨玉为坠,奢绸为料,金黄为色。
这衣服上随便掉下点装饰,就够普通人家吃上一年。
柳逸凡仔细打量,确认和此人没有任何交集后,拱手问道:“初来乍到,不甚了解,亲指教!”
黄衣大叔随和一笑,说道:“我自小潍县长大,会走路开始便会玩这玩意儿,到现在也有三十多个年头了,要说这纸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的了,所以‘指教’二字,我黄三还是担得起的!”
靠着柳逸凡他们近的人,听到黄衣大叔自报姓名,无一不吸了一口冷气,一脸崇拜的望着他,好像要把这张脸深深刻在脑海里,也许等未来某年青黄不接,不得已乞讨的话,直冲此人而去肯定会得到更多嗟来之食。
黄三,不是家里排行老三,而是他的本名。名字虽然有点low,但潍县无人不知其大名。
黄三不喜塾师,所以不喜私塾,十岁辍学,十五贩卖纸鸢发家,后转投地产终成一方富豪。
人们没想到这潍县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没事也会来人民广场看纸鸢啊!
就像柳逸凡那条资深单身哈士奇想不到它的女神咪咪也会拉屎、抠鼻子、剔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