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一群人总不会被一个女子镇住,片刻沉默又有人带头喧嚣起来。
一楼饭厅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怨气,人声鼎沸。
实事求是的讲,这场暴乱还真不能怪楼下这群人。
人活着无非就图个衣食住行,有追的能通过努力换得让衣食住行更得体一些,但总归离不开这四项。
渭城以民为贵,民以食为天,悦来客栈炒菜做饭用不用地沟油先不说,饭做的难不难吃也不讲,就米饭里沙子淘不净,炒菜里混进去苍蝇这两点,已然是犯了餐饮业的大忌。
哪怕关系再硬也不好使啊,何况还想不退钱!
由是,下面群众终于隐忍不住,抱怨的情绪如渭河决堤般,爆发开来。
退钱的呼声越喊越高。
女老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屋外的大风呼呼的刮着,室内却没有透入一丝风,只有肉眼可见的微尘,在投射入室的光束内,翻飞漂浮。
双方都已经把怒气值积聚到爆发的边界,只需要最后的一根稻草就要演变成一场群体事件。
这根稻草来源于柳逸凡。
他本来是不在店里吃饭的,所以他并不知道饭菜口味怎么样,然而当一个人穷过之后,就会有所变化,他吝啬了,小气了。
听到大家都想要钱回来,他亦忍不住跟风喊了一句。
“退钱!退钱!退钱!”
这清晰的声音从女老板耳后飘过,她娇躯一震,机械的转过头来,冰冷的看了一眼。
只此一眼柳逸凡声音戛然而止,险些被对方眼光冻成冰!
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挪步到渌淇身后,不敢再看女老板。
“这个女老板把钱看得真真是极重啊,比我重得多了!”
柳逸凡暗暗想。
两人身后的猴子和哈士奇正在说着话,倒没有注意女老板猪肝一般的脸色和柳逸凡吃瘪的模样。
不过他俩讨论的也是关于越来食品的事情。
猴子说:“嗨!二哈,知道昨晚我遇见啥了吗?”
哈士奇:“母猴子?”
“滚犊子,我昨天见到一只小羊哭着跪在烤肉摊边上!”猴子回忆起昨天发生的奇事。
“为什么要跪在哪里,是在祈求烤串的大叔快些把它也烤了吗?”哈士奇闻闻渌淇的裤脚,漫不经心道。
猴子脸上浮现出伤感的神情,转而又变得愤怒,就如民族仇恨般的愤怒,它说道:“那只羊在怀念它的母亲,因为烤肉的大叔,把它母亲戕害了!小羊悲痛说,‘母亲,母亲,他们把你烤了’!”
哈士奇停下了嘴上,鼻子上的动作,神色变得有些凄凉,它夹了尾巴,耷拉了耳朵,声音呜咽道:“好狠的人类,好可怜的小羊啊!”
末了还不忘加一句:“羊儿那么可爱,人类怎么可以吃羊!”
猴子和哈士奇的感情起了共鸣,悲伤加上悲伤,悲伤逆流成河!
双双垂泪,泪眼婆娑。
哭罢,猴子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后来,小羊身旁路过一只小老鼠。”
哈士奇耳朵倏而竖起,猜测道:“小老鼠是不是很同情它,安慰它不要哭了?”
猴子神色黯然道:“没有!”
哈士奇好奇的问:“那它干嘛了呢!”
猴子面无表情道:“它咆哮道,‘滚你马德,那是我妈’!”
空气一瞬间安静,哈士奇呆在那,脑回路还没有转过来。
少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士奇在地上打着滚儿笑,差点笑抽。
猴子鄙视的看着它!
哈奇士奔放着笑的时候,正巧女老板转身睨视柳逸凡。
女老板看到自己竟然被一只狗嘲笑,这下子怒不可遏!
“唰”一声宝刀出鞘。
原来女老板也是个修行者!
刀体深蓝色,中间隆起为浅蓝色,刀刃冰寒,一瞧就知不是凡品!
“你这是何刀?”柳逸凡问道。
“名刀司命!”女老板被人问起这把刀,脸上泛起自豪的神情。
“好一把名刀·司命,不知道这刀有何讲究?”
女老板脸色变得极不耐烦,恚道:“明知故问!今日我就要用这刀,宰了这条畜生!”
话音未落,身形飞起,衣袂飘飘,翩若惊鸿,直直朝着哈士奇刺去。
二哈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还在地上打着滚笑!
名刀泛着寒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攻到身前。
哈士奇没看到,猴子却瞧见了,当名刀出鞘那一刻,它便看到了。
虽然这哈士奇机缘匪浅,得了那一枚寒丹,可谁知能不能扛得住刀剑挥砍,猴子与之交好自然不会任它被人杀了!
右脚飞起,一脚将哈士奇踹飞出去。
二哈愣了一下,嚷道:“为什么踢...”
随后它看到抱着定要攮死这条蠢狗决心的女老板,杀气腾腾看着自己...
呆头呆脑的它想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可是它是狗,没办法和人类交流,那只好把对方的刀夺了吧!
“嗖”白光一闪,哈士奇手里含着一把名刀。
女子没料到这只狗这么强,一时间难以接受刀被一条狗给夺去的事实,怔在那里。
“退钱!退钱!退钱!”
刚才发生的一切时间都太短暂,楼下的凡人,哪里看得清,他们的呼声反而越来越大了!
屋外的风夹着飞沙啪啪打着屋顶,“嘭”一声有物什打在客栈房顶,也不知是不是把瓦片砸坏了!
女老缓缓回过神来。
神色有些迷茫,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恼怒。
女老板于手中亮出一物,粗糙圆滚,看起来古香古色。
将之偎于嘴唇,倏尔声起,宛转悠扬,楼下喧嚷,霎时停歇。
楼下众人虽不知此举为何,但心中隐隐不安,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俊秀青年额上沁出汗珠。
汗水洇湿了大汉的领口。
绛装女子玉簪随身颤抖。
...
“吱呀”悦来客栈门扉开了,劈面进来两个男子。
粗布衣裳,一人肩扛着一把刀,前面的人,脸上一道斜斜刀疤触目惊心。
为首闹事之人浑身一颤,面朝老板娘拱手道:“承蒙老板盛情,我等只好却之不恭,然而受之有愧,不若就此告辞!”
这是受到多大的惊吓,脸皮多么厚,才会前一秒还在气势汹汹的退钱,后一秒便说出这么拙陋的话。
话音甫落,转身欲走。
身形婀娜的女老板,眼瞳骤缩,显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知之人。
她轻启朱唇,声音温柔,说道:“等等!”
大汉虎躯一震,绝望抬首。
却听女老板倨傲道:“你这人啊,可真浑!”
大汉面色戚戚,言语逢迎道:“老板所言极是!”
趁着老板无语凝噎之际,熟人绕道进入的抗刀男子身后,转瞬不见了身影。
但是没走远都踅回来,趴在门口窗前围观,此举又吸引了更多爱看热闹的人。
客栈里只剩下女老板,柳逸凡,渌淇,两个扛刀的人还有两只畜生。
外面却干巴巴瞪着百十来双眼睛等着看热闹。
“那么,接下来,咱们需要谈一谈了吧!”老板说着话,眼光落在嘴里叼着一把刀的哈士奇身上。
柳逸凡脸上继而生出一条又一条黑线。
他倒不是犯憷,只觉得有些尴尬,忙道:“蠢货,快把人家的大宝剑还回去!”
哈士奇瞪着吊梢眼儿,一步三挪,极不情愿还了回去,心中不住嗔嫌。
柳逸凡揖手抱歉道:“刚是这狗无理,冒犯老板,在下替它向您赔个不是,恁大人大量,宽宥则个!”
女老板双手抱胸,风眼微微眯着,下颌微沁,白衣翠钿摇曳,说道:“凭一句话就想换得我悦来客栈的宽宥,公子可是忒小觑我等了吧!”
“嗯?”楼下俩汉子发声助威。
闻言,渌淇眉梢微挑,眸中波光荡漾,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若隐若现。
“如此,姐姐要怎样?”
衣袂飘然的女老板扑哧一笑,说道:“也不怎样,这狗长的雪白恁可爱,留下给我看家护院,倒也不错!”
哈奇士一听急了,刚还拿刀攮过它,现在又让看家护院,换谁谁愿意?
未等主人们说话,它便狂吠不止。
柳逸凡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一抹狠厉之色从女老板脸上一闪而过,她脸色由晴转阴,愤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熊大、熊二,弄死他们,把狗抢过来!”她掠身闪到一边。
“嘿!”
“唰唰”两把刀被拔了出来,刀光明晃晃,甚是瘆人。
“等一下!”柳逸凡道。
“何事?”两个刀疤大汉闻言道。
“咳咳,是这样的!”他指着女老板问道,“这个女人难道给了你们了吗?你们两个中级修为的修士,听他使唤?”
他顿了一下,也不管面前三人微变的神色,接着说:“要是给了我在想你俩是一起呢,还是一天一个呀,只听过一个茶壶配多个杯子,没听过一个杯子配两把茶壶的!哈哈哈!”
“你!”两个大汉气的脸色铁青,女老板此时脸色也不好看。
甚至渌淇脸色都微微发寒,柳逸凡骂得爽了,哪里能顾及到渌淇的心思,开心道:“一女二夫还好,无非是个名节问题,那么我想问问,你俩真的得到了吗?如果没有,那你俩打手纯粹就是智商问题了!哈哈哈!”
“啊啊啊,气煞我也!今天劈了你也难消我心头之恨!”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愤怒之余,不忘瞅一眼柳逸凡身畔的渌淇。
看来是狗和美人他今天都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