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冲进房间来,稚嫩的脸上满是喜悦,伸出小手,展开,一颗金黄的糖果横卧其中,发辫轻轻的扬起,脚尖踮起,递给伏案写作的我。我接过来,看着糖果,看着她的笑颜,天真烂漫的好像蔷薇怒放,喜悦不多不少,刚刚堆满了脸蛋,不禁感叹岁月真是把杀猪刀,那许多天真与喜悦在成长中都磨灭了。我拆开糖纸,把糖果塞入嘴中,甜甜的是糖果,也是天真岁月的回忆。
的确,过往是美好的。我记得小时候,居住在田园之间,抬头可以望见半个天空和地平线的,仅仅是天上的云朵,就有无数的天真和喜悦。清晨,太阳刚刚脱离了东海的束缚,挣脱了夜的枷锁,焕然一新,自豪地从东边的云间露出头,把浓浓掩盖着自己的云朵晕染上淡淡的鹅黄,远处的树林有时从地面上凸起,绿色在黎明的胆色里愈加鲜嫩。这时云朵像没睡醒似的,不情愿的缓缓动动,又继续合上眼熟睡,再也不动了。这时的云朵也是最可爱的,你看,那边,有一只小马,长了翅膀蜷缩着,你看,这边有一颗灵芝,是不是王母娘娘宫殿里掉落的。让人不禁想起《草房子》两个孩子看着天上的云朵,把它们想象成生活中所缺的食物,你一个我一个的假装吃了。再稍晚些,太阳公公开始认真工作,一个个喜欢偷懒的小云朵都被太阳公公的监督下认真干活。我不在意那些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只要我相信,没有什么想象是不能够成为现实的。彼得潘相信小仙子存在,我就相信童话故事的存在。到了正午,小云朵们劳累了一个上午,大概也像农名伯伯一样,躲到树荫里,亲密的接触着散发着凉意和母亲情怀的大地。那时,大概只有仙女没有扯走的丝带还在湛蓝的天空飞舞。我常常凝望着着残留一丝云色的天空,看着这份湛蓝和深邃,好奇地向世界深处张望。我想,在这天空的另一边,是否同样有一个自己在凝望和思考。在沉思中烈日不再,太阳渐渐西沉,云气聚拢,这时我总好像看到了一个自己,在看着站在地面的小小的我。天色渐晚,把我在自然里放养了一天的外公忙完了事务,来接我回家。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世界的紫色光华,我会问外公,世界上有另一个我吗?外公总笑笑,朴诚的说一句不知道。走着,看着天上的云,思考着,最终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那时自然不懂什么是“我思故我在”,每晚总是在疑问里沉沉睡去,在梦中又遇见满世界的美好云朵。我天真的觉得云朵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缺少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来陪伴我,来满足我。无穷无尽无涯无际的想象和思考,我的天真是这样的。
长大些了,陪伴我的是星星。奶奶总念叨地上一个人对应天上一颗星星,看着满天繁星总在想,那一颗属于我呢。大了,睡眠少了,每晚悄悄背着外公,撑起梯子,翻上屋顶,轻轻的踩着屋檐上的青瓦,枕着雕画精细的楼角,仰望着星空。我看见奶奶说的“扫把星”,划过天空的一道亮丽色彩,我看见书上写的北斗,众星环绕,夜空下像是要和月亮争夺光彩,可惜光芒一同洒下,不知谁输谁赢。我也看见东方的启明星,跑在太阳前面,早早地挂上枝头,像太阳每天的信使,孜孜不倦,风雨无阻的给满天的的星辰报时,告诉大伙该回家睡觉了。我不曾看见太阳渐渐驱逐夜空的场景,因为我到了那个时候已经全然抵挡不住困意了,枕着瓦片就睡着了,院墙里的梯子和开敞的房门无一不诉说着我偷偷看星星的事实,天明后,外公看着无处不是的“犯案”证据和屋瓦间熟睡的我,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梦中我置身在星辰之间,可是依旧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到后来,梯子忘了被自己藏到哪里去了,没办法上屋檐,只能偷偷打开窗户,对着小院遮拦后剩下的小片星空沉思。时至今日,我依旧还在找寻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
再后来呢,书房的门我找到方法打开了,一整个文字的世界向我敞开了大门,我看着一个个似曾相识的汉字,喜悦不言而喻。我读着“你是人间四月天”的句子,欣然如置身于芳草碧水河岸,看见母子嬉笑,生命和情感的美好充溢着我的内心;我读着“为你千万遍”,友情的执著和夕阳下的风筝一直在飞翔,不曾坠落:我读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对美好的二人世界充满了向往……从这时起,天真才真正的不是幼稚,所有的都烂漫于心,好像心里是一整个春天的国度。其实天真从未消失,岁月不曾夺走我奉为信仰的天真,它只是也长大了,有了更多的情态,有了更多和更丰富的内涵。
妹妹夜来睡去时的一声啼哭,惊醒了沉醉书写的我,也好似一声惊蛰,惊醒了我落灰闲置已久的天真。突然一笑,只因为自己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