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窄小的堂屋,几张案椅,无一不是历经岁月,周身斑驳。案上放置的也是一些寻常的吃食,一盏厚重的黄铜油灯,挺立正中,照出微弱的光亮。
静悄悄的堂屋,半天不闻人声,静得出奇。
只见桌案靠右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既看不出年纪,也看不清容貌。
人影脚前的地上,躺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面色苍白,浑身抽搐,像是受了伤,又像是得了什么久治不愈的重病。
男童身旁,跪着一对年轻夫妇。年轻男子面色激动,两眼带泪,不住的以头叩地,恳求道:“仙人在上,求求你。我们一不要金银,二不要增寿的丹药。但求你开恩,救我儿一命。只要可以治愈我孩儿的病,我夫妻二人,愿用自己的性命相抵。”
那人影不为所动,也无人知其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以淡然的语气道:“修真之人,深信因果之道。如果连我也找不出症结所在,劝你们还是适可而止,节哀顺变。”
年轻男子闻言面色灰败,不住地往下落泪。
年轻少妇用手抚摸着她的孩子,凄绝地道:“孩儿,你是娘的心肝。如果连仙人也救不了你,或是你命该如此。但无论什么时候,为娘的都永远伴着你。”
男童突然失神,两眼上翻。他挣扎的气喘吁吁,才挣出了一句话:“爹,娘!孩儿。。会死吗?”
年轻男子双手抱头,面现极度痛苦之色。
年轻少妇抱紧男童,流着泪道:“不!孩子,娘不会让你死,你也不能死,娘说过要永远伴着你!”说完,她又仰起首,竟大胆挤兑那人影:“你一个堂堂的仙人,口口声声说要还我曹家先祖一个人情。如今,我夫妻二人有求于你,你却救不了我们的孩儿。你,你算哪门子的仙人!”
那人影沉默了片刻,语气平淡地道:“我只是一个不屑违心之言的修真者。”
男童又开始四肢抽搐。他大汗淋漓,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气息奄奄的样子看上去极为痛苦。
无尽的悲痛从年轻少妇的胸中漫溢出来,她面如死灰,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孩子,精神已陷入恍惚,“孩子,仙人也不能救你,为娘的更没本事减少你的痛苦。”
她精神一震,以悲不自胜的目光望着那人影哀求道:“仙人,若不能救我儿。求求你,杀了我吧。我答应我的孩儿,要永远伴着他。”
人影长叹一口气,终有一丝动容地道:“妇人弱也,而为母则强。罢了,我虽不能救他!但或许他可以救自己。我只问一句,你夫妻二人,可愿意忍受骨肉分离之苦,让你们的孩子成为一个修真者?”
夫妻二人瞬间脸色转换,一个劲的以头叩地,心存感激地道:“愿意,我二人愿意。只要能让我们的孩儿活下去,无论……”
呼————
仙人与男童一起消失在堂屋。
这对年轻夫妇疯狂追出门去,他们想招手,想呼喊他们孩儿的名字。但终没能发出声音,只木然望着那一片漆黑的夜幕。
十年后。
青云山。
此山以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巍然屹立在鲁国这片大地上,鲁国人盛赞青云山,“方古此山先得日,诸峰无雨亦生云。”
春临大地,万象更新。青云剑宗,是鲁国大地上数一数二的修真门派。长期居住于山脚下的外门弟子,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纷纷选择在这一日结伴外出,到大自然中去踏春游玩。
偌大的院落式建筑,只剩下一个黑衫少年,单独留在房间,盘腿打坐。
待他闭起双眼,意识已陷入一片空荡中,所见只有一个呈正方形的黄色线框。
少时,从上面竟映出一行方正字体。
【修仙登入器,检测到玩家尚未成年,不宜登入。】
“世俗有男子十六成丁之说,二八十六即可成年。若没记错,今夜我就将满十六岁。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少年怅然道。
十年来,风风雨雨,物换星移,当年的孩童终于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仿佛生来就与人世间的任何快乐无缘。
“曹纵师哥。”
突地,一道声音从门外的院落中传了进来,声音不大,而且极短暂,非修炼之人不易察觉。
“原来是你。”曹纵推门而出,与这红裙少女相隔不过四五丈。只眨眼工夫,她就来到了面前。
曹纵语气平平地道:“韩昭师妹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我……”韩昭咽住话,双颊晕红,只管低头摆弄衣角,扭捏半天方才小声说道:“师哥长期闭门修炼,可知今日两院弟子结伴春游。我故意落在最后,就是想约师哥一起……”
曹纵深明此女话中之意,遂开口拒绝道:“承蒙抬爱,在下今日不便。师妹请回!”
“果然是这样。”韩昭怆然一笑,懵懂地抬起头。她费力地看着曹纵,喃喃自语地道:“好!好!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但我仍须为自己作个交待!”
曹纵眉头一蹩,惑然道:“交待?什么意思。”
“师哥可知,我韩昭早就钟情于你?”
“曹某不谈儿女之私。”
“不谈儿女之私?据我所知,姜柔师姐经常和你走到一起,你没有主动,可是你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可以这么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就算是吧。”
“那我问你,我韩昭究竟哪里比不上姜柔师姐?论样貌形体,我哪一点比她差。若论修为,自从姜柔师姐成为女院的天才弟子,这一年当中,她可曾与你说上半句话?”
“这不关你的事。”曹纵怒哼一声,转身走回了房间。心想,敢情这韩昭是个疯子,简直强词夺理。天下间哪有这般轻浮的女子。
门吱呀一声关上,韩昭也是一怔。
生平第一次被人拒绝,使她芳心大为震荡。
但,她随即感到自己的失态,粉靥不自主的一红,追悔莫及地道:“对不起,师哥。今日有得罪之处,韩昭这厢致歉了!”
曹纵闻言也是一愣,对方是女子,首先开口赔罪,他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冷冷地道了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