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斋内,姜尤潜在上方滔滔不绝讲授九海修真历史。底下仅置了三个书桌,间距足有一丈长,方方正正摆得一丝不苟,两旁翠绿的仙柏孤零零立着,偌大的室内显得有些空荡。姜徽位坐正中,一派肃然,不时与姜尤潜探讨对答。姜宁居左边,有了原主记忆的她学得并不吃力,只是长达几个小时学啊念的,忍不住左挠右扣,东望西瞅。而坐右边的万洛顷聪颖过人,加上自光明殿就打好的优良基础,文武之术一点就通,惊得姜尤潜频频点头。
姜宁在心里默默赞叹:“天才!”于是乎,又在纸上画起了卡通小人。
天痕派的弟子们都是上午读书习字,下午练功打坐。这些天姜宁安安静静修习令姜尤潜着实意外,也找姜宁谈了几次,发现这丫头简直是性格大变,看见姜徽也不翻白眼了,烦闷也不乱抽鞭子打人了。若不是那一身高阶火系天赋以及手腕上的天痕印,他都要怀疑假是扮的。
天痕派一脉的弟子在五六岁的时候会进行一次天赋测验,即把双手放在纪灵珠上,片刻后根据纪灵珠的提示就将得到答案。若是纪灵珠现出一道金光闪闪的图腾——羲鸟,那么此人便是天痕派未来的先锋尊者,将来也注定能达到飞升得道的,自此手腕上永久烙下一道金色羲鸟图案,平时会自动隐去,只有本人愿意展示才会浮现。
整个天痕派不过只七人被纪灵珠赋予天痕印,姜宁是这七人中年龄最小的,又是掌门的亲女儿,因此,姜尤潜对她的管教向来不严,慢慢养出个刁蛮狠戾的性子,胡搅欺人什么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下姜尤潜越来越捉摸不透姜宁的性子了,这几天姜宁除了勤加修炼,就是去藏书阁找些术法的书练各种稀奇古怪的幻化之法。她以前常吆五喝六地跟长老那几个宝贝又顽皮的孙子惹是生非,现在却带领那群孩子玩起了术法,娱乐也是爬树摸鱼,吹牛赌棋。不知什么时候又迷上了说书,把一群孩子讲得一愣一愣的。
没了熊孩子惹事,长老们甚是欣慰。而清冷淡然的万洛顷却不大合群,原本他长得精致好看,本领又不小,一些弟子总会试着跟他亲近交流,却发现这个男孩虽是软萌可人,眼里却透着冷意,不爱搭理人,更抵触他人的触碰。由于万洛顷初到天痕山,又是掌门之徒,要学的东西较多,姜尤潜特意给他安排了个修室。
姜宁玩的时候,他在修室里专心做功课,原本就不喜人多吵闹的他,也乐得自在。瞧万洛顷乖巧又安静,姜宁总忍不住逗他,比如:
“小洛,送你个东西。看这是什么?”姜宁拿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洛”字。
“……洛。”
“你碰一下。”
念她是师姐,万洛顷把手上的毛笔放下,轻轻用食指一碰,那黑字白纸就变成了一座手掌大小的宫宇,宫宇依山而矗,仙气袅袅,灵雀环飞,一汪飞流而下的瀑布越山蜿蜒,一直蔓延到平地林间。高处的川流被红色宫檐和花草奇石簇拥着,整个景象生动秀丽得恍如仙境。
万洛顷软萌的小脸有些疑惑,清澈的眸没有任何波澜,只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姜宁笑道:“天痕派向东十里处有一座琅环宫,这水便是洛川,相传取洛川水向琅环宫拜神祈祷会特别灵验。来,接着。”
万洛顷默然,正要伸手去接,那“琅环宫”竟爆裂出一片白色的火星,变成一只纤细翩飞的蝴蝶,莹蓝的翼几近透明,不停在姜宁指尖旋转。姜宁道瞧他没有任何反应,不禁有些失望:“它叫小洛,是琅环宫的灵蝶,会认主的。”说着,那只蝴蝶便开始绕着万洛顷,似乎特别热情。小洛?这又是师姐乱编的吧。“……”万洛顷轻轻抬起手,眸光终于有一丝专注,看那灵蝶飘飘落在自己手腕上,淡凉的神情竟有一丝暖意。
姜宁叹了口气:“哎,可惜……”话音未落,那只叫“小洛”的蝴蝶白光一闪,变成一条冰蓝色的小虫,脑顶两只荧光闪闪的触角懒洋洋地抖动着,甚是可爱。所以送他的实际上就是只虫子,万洛顷表情忽然一怔,身子一僵,对面的姜宁细细瞧着他笑:“你不会是怕虫子吧啊哈哈哈……”
“姜宁,你怎么进来的?这几天洛顷在静修,不是命令你不准来修室打扰他吗?”门口忽然传来姜尤潜严厉的声音,吓得姜宁从后门逃之夭夭。
万洛顷确实不喜欢虫子,见姜尤潜过来,竟鬼使神差偷偷藏在袖子里,什么也没说。
对于姜宁时不时的捉弄嬉闹,万洛顷多半是讶异和无奈,不知不觉也习惯了。
万洛顷初来乍到,姜尤潜便派姜徽照顾他的功课,但两人有一次就一本书发生了争执,闹得还挺凶,姜宁赶到的时候只听到姜徽冷声讽刺:“光明殿算个什么东西?用穷山蛮地的方子解决这等术法修炼,见识短浅。学天痕派的法术就老老实实遵守我派的方法,少整邪魔歪道。”万洛顷语气淡淡,冷意十足:“是吗?我用三天学会的东西你却用了三月,同样的术法,非要用最蠢的方式?”
姜徽气的正要一掌劈过去,旁边半天插不上话的姜宁一甩鞭子将他击退。姜徽转头吼她:“谁准你进来的?出去!”姜宁也不是好脾气的主,见他这种态度,火气蹭蹭蹭上来了:“道理讲不过只会动武,还当什么大师兄哟,我要是你,得撞墙把脑袋治好!”
姜徽冷森森盯着她:“帮外人的时候就知道跟我谈道理了?不把天痕派搅得乌烟瘴气你不舒服是吧,滚出去!”“哎哟我偏偏不出去,让你教小洛,你还教出个优越感了。小洛你说,谁该滚?”
姜徽拳握得咯吱响,一双鹰眼恨不得喷出火来,似乎对姜宁忍耐到极点。片刻,他咬牙切齿道:“你教的好,你来。二个月后他要是完成不了那十八本法典,唯你是问!”话落,姜徽扭头就走,真怕再待下去会把这个死丫头给狠揍一顿,不,可能,他已经没有耐心让这个绊脚石活在世上了。
一室寂静,万洛顷转头看向她,一扫方才对姜徽的阴厉冰冷,清澈清亮的眸子有些纯良无辜:“师姐……”
“小洛别管他,我跟我爹说,你重新选一个人帮你辅导,你看上哪个师兄师姐尽管说,随便哪个都比姜徽好。”
“那……师姐可以吗?”万洛顷说这话的时候竟没发现眸中带起一丝丝笑意,只觉心河被吹动了片片愉悦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