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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大家都很幸福,已经不用去再多操心的事情了,或者,也有不幸福,一如史湘云,一如袭人,可是,很多的作为,让曾经的亲人寒了心,既然如此,给过了机会不去改的人,也没有必要再记挂着他们了。

宝玉真真正正是出家去了,偶尔在大江南北的时候,会有人透露着一些消息,说,会见到一个极清俊的年轻和尚化缘,秃头百衲衣,胸前依然挂着一枚五彩晶莹的鲜明美玉,那一双乌沉沉的眸子,似乎看尽了世间风霜。

听说,那个和尚很有才气,精通佛法,也会给世人解惑,只是,却来来去去赤条条无牵挂。

只有流放之地,听说,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常常失神地看着天边的云彩,嘴里总是念念叨叨,细听时,却是:“天边的云彩真是好看,就如宝玉的那一块命根子,宝玉,宝玉,娘在这里看着你呢!”

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吗?可惜,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终老一生,总是活在回忆之中,亦是一件痛苦。

黛玉做完月子,水溶含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信,笑道:“父王母妃他们都回京了,说要咱们带着小东西回去呢!”

黛玉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正吸吮着手指的小女儿,真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丝毫不逊于粉嘟嘟的小水灿,乌黑清亮的眼珠儿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没人,口水流到了围兜兜上,真是个淘气的小东西!

水溶心满意足地圈着妻子,道:“小东西还没有名字呢,娘子给取一个罢!”

黛玉淡淡一笑,道:“最后的名字可还是要按着水家的辈分,请父王来取的,不如就先取个小名儿。”

水溶点头想了想,道:“有了,她出生的时候,真是漫天飞舞的蝴蝶,不如就叫蝶舞罢!”

黛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好生媚俗的名字,我可不要自己的女儿取了这样极寻常的名字,一听人家还以为不好呢!”

水溶笑道:“可是咱们女儿出生,真格儿蝴蝶蹁跹是异景,这里的巫师也说咱们的女儿是蝴蝶仙子下凡呢!”

黛玉“咯咯”一声娇笑,让怀里的小女儿也傻乎乎地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

“去,你当天下里就真的那么多什么仙子啊下凡的?当日里在姑苏,不知道有多少人说我是什么百花仙子下凡尘,如今又说到我女儿身上来,怎么就轮到了咱们家了?”

逗着女儿憨笑,水溶皱了皱眉头,苦思冥想之后,喜滋滋地道:“有了,就叫语翩,语笑嫣然,蝴蝶蹁跹。”

黛玉摇摇头,还是说不好。

水溶挫败地道:“娘子说不好,那就给女儿取个清雅的名字可好?”

黛玉伸着手指让女儿抓着,笑道:“小东西,娘给你取名字好不好?叫什么名字呢?莫若子衿可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何必一定要拘泥于出生的异景取名儿?

水溶听了情不自禁地赞好,笑道:“到底是颦儿,果然取得好名字。”

凝目看着爱妻娇女,再侧耳细听着长子长女的欢声笑语,水溶的心,更甜了。

水灿依旧是活蹦乱跳,水煜还是沉稳地看着书籍,并不理会这个孪生妹妹真是一个活猴儿似的,没半分儿清净。

一回到北静王府里,北静太妃急忙笑呵呵地抱着小孙女,喜道:“再不想,咱们水家又添了一个小郡主。”

水灿坐在曾祖母怀里很是不高兴地道:“奶奶,小灿灿可是公主呢,所以呢,小东西比小灿灿低了一个品级。”

黛玉轻拍着她脑袋,道:“灿灿,不准用身份取决于人的贵贱高低。”

水灿疑惑地道:“为什么呢?可是小灿灿见到很多很多的人,还是很巴结着身份高的人啊!”

水煜斜睨这她道:“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去刻意分别人的贵贱高低,身份高,可未必是心性高贵。”

说起这个,黛玉倒是有些好奇地问北静太妃道:“怎么我们一来,倒是发觉京城气象不同了呢!”

北静太妃逗着小孙女,头也不抬,笑道:“你们只顾着玩耍了,哪里知道如今朝廷里出了一本奇书。”

水溶和父亲祖母叙旧完,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什么奇书?”

水灿立刻将手举得高高的,道:“小灿灿刚刚有听到哦!说是有一本红石记,很好很好,一时之间,真是洛阳纸贵呢!”

说着不由得皱起了小粉脸,疑惑地仰头问着曾祖母:“太奶奶,这里不是洛阳啊?为什么说是洛阳纸贵呢?而且,红石记是什么东西呢?怎么小灿灿越听,越像是娘娘为闺阁女子立传的那一本书稿呢?”

老太妃听了不觉满面诧然,问黛玉道:“这本红石记,竟是玉儿写的?”

黛玉笑道:“什么写不写的?不过就是怜悯于挥霍大家,教养不当,以致于后世不接罢了,倒也不是什么奇书。”

老太妃立刻道:“哎哟哟!什么不是奇书的?这本书,可是让太后也啧啧赞叹,都说不知道是哪一位才子,竟写出如此奇传,偏生啊,又将那闺阁中的女子拿捏得恰到好处。更有甚者,这世间,怎么就有这么有见识的人?未雨绸缪,说起来,才是大户人家最要紧的。那些骄奢淫逸无法无天的事情,可真是不能做的。”

黛玉有些尴尬,原本只是想随想写出来罢了,哪里知道竟有如此的事情。

水溶似是看出了妻子的心思,便笑道:“这些事情,也只咱们自家人知道罢了,虽然此时人人争阅,可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到底这书里,写的还有极多对世道的批判,也不是人人都能认同的。”

老太妃听了这话竟点头道:“玄雩说得不错。虽然我极爱那书中的女孩儿不让须眉的气魄和才情,可是,世间还有极多的酸腐才子,最是不喜欢女子凌驾在他们上头的,若是他们有几竿笔写出一些道三不着两的话儿来,倒是坏了玉儿的名头。”

水溶和黛玉相视一笑,本就不图这些虚名儿,巴不得世间无人知道呢!

正在这时,却听得外间有人通报说:“外面来了一个和尚,自称是寒山寺法耶,求见王爷王妃。”

一句话出来,满室皆是惊奇,北静太王更是忙道:“快快有请!”

多少年不见了?可是法耶大师依然是白须白眉,面色红润,竟没有半分儿不同之处。

北静太王哈哈大笑,拍着法耶大师的肩头,道:“老和尚,这么些年不见,你依旧还是当年风采啊!”

法耶微微一笑,环视着满室的水氏一家,道:“太王爷也是一如当年,只是两鬓略斑白了一些儿罢了。”

说着又笑道:“当年事老衲谶语,此时也该是老衲了结的时候不是?”

众人都是一呆,水溶朗声笑道:“当年若非大师让颦儿入得京城,或者水木姻缘竟不成真,玄雩多谢大师了。”

法耶瞅了风采照人的水溶黛玉,眼睛也是一闪,微笑道:“王爷何以谢老衲?世间姻缘,原是天注定之事,岂能随意篡改?再说了,老衲亦不过看破一些红尘俗事罢了。王爷只管谢老衲,却不知道,前生有因,今世有果,王爷王妃,也不过就是三生石畔旧精魂而已。”

黛玉午夜梦回之际,隐隐约约似又想起了那梦境,不觉开口问道:“犹记得三劫之难,却不知为何迟迟未见?”

是是非非早已抛却,虽然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却也在心中,挽成了一个疙瘩。

法耶笑道:“难道王爷王妃的生活,就仅止于此么?人生的故事,只会停顿在止住呼吸的那一刻,王爷王妃尚在年少芳华,还有人生好大一截子的路要走呢,是是非非,又岂能是避免的?”

一句话说得黛玉若有所思,目光柔和地看着水溶,水溶亦然。

是啊,人生哪里仅止于此的?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年华要一同携手走过。

说什么劫难,不过就是人生的一些磕磕碰碰,只要心心相印,还有什么劫难是化解不了的?

想通了此节,黛玉倒是并不在意什么了,唯独那梦境啊,依然怀着感恩的心。

法耶微微一笑,倒也是极为赞叹黛玉的聪颖和洒脱,若是一般女子,听到自己尚有三劫难的时候,只怕早已惊慌失措的了罢?可是她,却想通了人生的大道理,如此满不在乎,这也是一件好事。

人人都说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生来贫贱,却不知道,富贵的也有三餐不济的时候,贫贱的也有高高在上的时候。

若说命运,却是相连,有命无运,或是有运无命,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绛珠仙子还泪下世,说实话,却早已给海王扭转了过来,风流公案是结是不结?端的还是要看日后滚滚人生。

其实早就是该想到了的,海王逆天下世,当初既定的命运,自然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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