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卯时,天明大亮,秋日骄阳已起。
东洲王府,西清园。
海和豨刚将粪池清洗完,正准备挑些清粪去菜园浇蒜苗。
忽然脖子上的项圈一紧,海因窒息而涨红了脸,瞬间倒地。
吓坏了一旁的豨,豨一面大声呼救,一面还使劲扯着海脖子上的项圈。
海挣扎着,想要阻止豨,因为这项圈是越扯越紧。
豨却误以为是海痛苦的挣扎,越来越强烈地求救。
承受不住的海只能奋起余力,一巴掌将豨重重扇开。
豨心中纳闷不解,大声吼道:“我在救你啊!”
海却无法回答,只能在地上挣扎。
不远处,李小伶缓缓走出,笑着说道:“死不了,我还要带着海奴去打猎呢。”
豨抬头一看居然是锦衣华服的郡主,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郡主,此刻笑靥如花,浅浅梨涡似水,淡淡娥眉如月。
豨看得有些痴了,竟忘了下跪。
郡主身后的大管家,一步踏出,抬手一耳光扇醒了豨。
“你这狗奴才,如何失礼。”
豨心中一凉,这毕竟才是现实,赶紧跪倒在地。
伏在地上,瞥着郡主金丝镶边孔雀鞋,心中想着这该是怎样一双白皙莲花足。
豨将头埋得更深,闭上双眼,也好断了念头,不敢再想。
李小伶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过豨一眼。
“海奴,要不是秋狩,我都快把你忘了。”李小伶看着海奴挣扎地模样,笑着说道。
“松!”
一声念起,海奴脖子上的项圈瞬间松了许多。
“忘了多好,郡主的玩物岂止千万。”海奴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豨终于相信了海的话,原来海真的是郡主帮其筑基修炼。
豨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嫉妒。
“咦?”李小伶纳闷不解。
“这么久了,你的根基觳居然还没有闭阖,还是停留在筑基期。”
“或许我真的无法成为一个修士。”海无奈地说道。
“的确,或许我不应该帮你筑基,你就应该安然做一个奴隶。”李小伶似乎也觉得无药可救。
“原本想带你去东单森林狩猎,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仍旧还是筑基期的修为,去了也只能拖累我,你就安然在王府里干活吧。”李小伶摇头,觉得有些无趣了。
“郡主,带上我吧,我现在比以前跑得更快了。”海居然开口恳求道。
海觉得这会是一次难得的历练,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郡主殿下,也请你带上我吧,我和海是最好的朋友。”豨也壮着胆子开口说道。
李小伶沉默了半晌。
“好吧,若是在森林里,你要跑得慢了,要么被妖兽给吞了,要么就是被我打死。”李小伶居然同意了。
“郡主殿下,我也跑得和海一样的快。”豨继续哀求道。
李小伶面色一变,忽然开口骂道:“你算什么狗东西?”
“我愿意做郡主殿下的狗,我跑得比狗快,鼻子比狗灵。”豨碘着脸笑着恳求。
“哈哈哈哈!”李小伶忍不住被逗笑了,继续说道:“好,我带上你,以后你就是我的狗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小伶问道。
“我叫豨,意为巨大的野猪。”豨讨好地解释道。
“既然是本宫的狗,就该有个响亮的名字。”李小伶说完,挠头取名。
忽然灵光一现,欢喜地说道:“以后你就叫尨,特许赐你姓伶,伶尨,意为伶郡主的狗。”
“伶尨,伶尨。”豨呢喃自语,反复念叨两遍,欣喜地说道:“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姓,叩谢郡主,郡主万福。”
伶尨千恩万谢,叩头不止。
看着伶尨讨好卖乖的模样,海觉得豨好像变了个人。
的确变了个人,以后再也不是奴隶豨,而是有名有姓的伶尨。
“管家,待会安排人带他俩去库房领取兵器弓箭。”李小伶转头对着管家说道。
管家恭敬地道:“老奴遵命。”
“你俩赶紧跟着管家去库房,来北门找我。”
说完,李小伶独自回了西清园。
管家带着海和伶尨径直去了库房。
“海,我们终于要出人头地了。”伶尨欣喜万分地说道。
“恭喜你,我却仍旧要靠自己的努力。”海冷冷地说道。
海似乎不想理会伶尨,因为这已经不是曾经的好兄弟豨,豨已经死了。
伶尨似乎也明白海的心中所想,依旧诚恳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始终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和郡主殿下说上一句话。”
“不用谢我,这都是你自己争取的,我并没有帮到你。”海走得更快了,不想多说。
看守库房的兵士认得管家,没有盘问便将门锁打开。
库房里堆放了无数的兵器,无数钢刀长剑堆在大厅,周围摆放着无数的长矛尖枪。
管家随手从地上拣了两把木弓,用力拉弓试试,想了想便递给了海和伶尨。
海却看上了角落里放着另外两把玄铁弓,说道:“我想要那两把。”
若在平日里,这样的奴隶哪里敢在管家面前讨价还价。
管家想了想,毕竟是郡主特许交代的,还是勉力笑着说道:“小子,还挺识货。”
“这两把玄铁弓,需要二百斤之力方能开弓,六百斤气力方能满弦,至少要淬皮境的修为才能使用,你二人怕是拿了也无用。”管家语气中满是嘲讽和蔑视。
“我只要那一把。”海固执地说道。
“而且凭一把木弓,根本无法在森林里保护郡主。”伶尨刻意拖重了保护郡主四个字。
管家何等老练之人,自然能懂伶尨话中的抬压之意,却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自然可以,你们拿走就是。”
管家又专门从柜子中取出了两盒羽箭,“这是专为玄铁弓打造的轻羽木箭,省着点用。”
“一盒不过五十枝,用完之后怎么办?”伶尨追问道。
“所以叫你省着点用,普通箭枝承受不住如此力道,而且准头也差得远了。”管家说道。
“你们赶紧再选两件趁手的兵器吧。”管家催促道。
“这兵器房里让人眼花缭乱,自然要多选些时候。”伶尨低声嘀咕道。
“耽搁半个时辰,郡主在北门等候不起,杀了你的头自然更好。”管家笑着说道。
伶尨一听,赶紧走向了四周边墙,仔细挑选兵刃,“我就要这把红缨枪吧!”
伶尨选了一杆红缨长枪,尖刃锋锐,缨穗似血。
海随意翻拣几下,拿了一柄三尖画戟。
毕竟用了许多年的鱼叉,只有这画戟最为趁手。
管家分别发给了两人一套兵士铠甲,带着二人出了兵器房,径直朝北门走去。
北门就是北斗阁的外大门,北斗阁居住的世子门早已侯在北门,因为东洲王还没到。
狩猎队伍齐整排成长龙,一千将士四排竖列,各个身穿银甲手持长矛,场面雄壮。
队伍最前面一道“东”字黑色大旗,旗下李惊雷、李化雨、李云来、李小伶四人,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方。
东洲王府有近十年了,从未动用如此强大的阵容外出狩猎,此番却是因为近来传言东单森林中修炼出一头四阶妖兽。
不多时,东洲王带领着近侍,匆匆赶来。
东洲王身高八尺,满面虬髯,此刻一身蟒服,更是威严霸气。
李云来兄妹四人赶紧下马,拱手躬身行礼。
“传言东单森林修炼出四阶兽妖,此番你们四人须得十二分小心,若遇难则退,切不可贸然莽撞。”东洲王面色微忧,再三叮嘱。
“父王放心,孩儿为长,自当竭尽全力保护好云弟、雨弟和小妹,此番定然凯旋而归。”说话的是东洲王府大世子李惊雷。
东洲王面色不悦,仍旧严令道:“雷儿,你脾性火爆,遇事切记独断,定要多你两位兄弟商量。”
李惊雷慌忙应诺,“孩儿遵命。”
东洲转头看着李云来,殷切缓缓地说道:“云儿,兄妹四人中,唯你修为最高,断不可让父王失望。”
李云来俯首道:“孩儿谨记,父王只管安心处理州府大事,定当满载而归不负父王所望。”
“伶儿,你平素最调皮,此行一定多听兄长们的话,万不可任性胡来。”东洲王话语中满是溺爱之情。
“父王,您就别啰嗦了,伶儿已经长大了,一定听哥哥们的话。”李小伶不耐烦地说道。
东洲王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李化雨,也没有任何话语交代。
李化雨沉默寡言,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遗忘,亦与其名一般,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拿酒来!”东洲王大声令道。
近侍捧出酒盘,盘中一壶六杯,早已斟满酒水。
李惊雷兄妹四人各自端了一杯,盘中仅剩一杯。
“父王祝你们平安归来。”东洲王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父王!”兄妹四人齐声道谢,仰头举杯。
“这剩下一杯,本王赐予众将士,待众将凯旋而归,本王再赐酒一千坛!”东洲王对着一千将士大声许诺。
说完,东洲王端起盘中剩下一杯,朝着众将抛洒而去,酒水均沾。
众将未闻酒香,未尝酒味,却已群情澎湃,山呼:“多谢王爷,凯旋而归!”
“出发!”
东洲王一声令下,狩猎队伍缓缓而行,直出北门便上官道而行。
官道三百五十里之后,便尽剩山路小道。
这一日只行出五十里,便已近黄昏,人马困乏,恰至亭驿,正好修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