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酉时过后,府中的下人都可休息了。
豨和海回到乙亥房,屋子里热闹非凡,围着十余人玩豹牌。
豨和海,只得站在旁边观望,床铺已经无法睡下。
下人居所远离西清园,只有青衣管事会来这里,青衣管事又恰恰是赌博的台柱,所以王府里是不会有人过问下人赌博的事情。
房里唯一的木桌成了赌台,董强是庄家,大声吆喝:“赶紧下注,一百个金币的台面,不封顶落注!”
三门闲家各自下了几十个金币,周围钓鱼的赌客也下了不少。
董强看了看,不止一百个金币封顶注,心中笃定这把通杀。
“落地离手,骰子走。”
“三四七点,千门先手!”
董强一面掷骰子,一面吆喝着。
董强对面的闲家先手抓牌,四人依次拿好了骨牌。
董强紧紧攥住手里两张骨牌,放在掌心慢慢摊开,生怕被周围人看见,轻轻瞄了一眼,两张骨牌的点数分别是九点和八点。
董强心中窃喜,这样的点数已经足够大了,这一把极有可能要庄家通杀。
“亮出你们的小点数!”董强自以为胜地笑着喊道。
董强右手下家先亮牌,四点加六点,十点闭门睡着。
十点闭门睡着,等同于零点,就是最小的点数。
玩豹牌的规则简单,每张骨牌点数由一点到九点,每一副牌都由两张骨牌组成,一点到九点任意相加。
十点以内,一张骨牌两点,加上另一张骨牌四点,这副牌就是六点。
十点以上就算尾点,譬如一张骨牌六点,加上另一张骨牌七点,就是十三点,取尾数点即为三点。
还有一种情况,两张相同点数的骨牌就是豹子,从一点到九点豹,依次豹子通杀。
无论何种情况,最后都是庄家与闲家比点数定输赢。
下家闭门睡着,董强兴奋地催促着对千门,“千门也睡着了?”
对先千门却大力将骨牌砸在桌上,大声地说道:“赔死你,我地老八,黑八点。”
一张骨牌两点,一张骨牌六点,八点牌。
董强眼睛急红,骂骂咧咧道:“他妈的,点子这么硬。”
转而又寄希望于尾门最后一家,“快开牌,看什么看。”
尾门也将骨牌一摊,大声吼道:“三爷的豹子,一点小豹子。”
啊!豁!
众人呐喊起来,豹子双翻!
“庄家亮点!”
董强大骂一声:“他妈的,点子这么背。”
用力地将骨牌砸在桌上,一张九点一张八点,取尾点七,七点的确足够大了。
“杀顺门,留千门和尾门,赔!”董强不甘心,却也只得认输。
顺门下注四十八个金币,杀!
千门下注五十六个金币,赔五十六个金币!
尾门下注六十五个金币,赔一百三十个金币!
董强清点台桌之后,将面前的金币统统赔出,继续开第二庄。
豨舔了舔嘴唇,笑着问海:“要不要玩两把?”
“我不会,我也不喜欢赌博。”海轻声说道。
“为什么?”豨好奇地问道。
“我只跟命运赌,赌我的未来。”海说得掷地有声。
忽然赌桌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看着眼前的海。
不知是谁最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所有人哄堂大笑。
眼前的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说些疯言疯语。
董强输了不少金币,正在气头上,大声骂道:“不赌钱,赶紧给大爷滚粗,别在这唧唧歪歪。”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没有资格让我滚。”海嗓门不大,在场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谁也想不到一个奴隶出身,一个三等下人,居然敢和身为一等下人的董强争执。
董强扔了手中骰子,一步跨了过来,抓住海的衣襟骂道:“粪奴,可是想死?”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海拳头紧握,正准备一拳打爆董强的双眼。
豨一面用手解劝,一面赔笑道:“算了,算了,别耽误您好手气,趁火大这一局定能赢回来。”
董强一听能赢,即刻便撒开了手,“待会再收拾你。”
董强转身继续回到赌桌打庄。
豨赶紧拉着海走出了乙亥房,去屋外散心去了。
“欺人太甚,下次我一定打死董强。”海冷酷地说道。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弱肉强食。”豨无奈地说道。
“王府中奴隶这么多,为什么不团结起来,一起对付董强这种欺人的家伙。”海有些疑惑,为什么董强这样的下人都如此跋扈。
“就是杀了董强又有什么用?上面还有青衣管事,还有结丹境的大管事,把他们统统杀完?”豨反问道。
“杀了之后呢?一样还有压迫奴隶的东洲王府,乃至整个大元王朝,最后又能怎样?”豨说到最后也有些气急。
“难道奴隶就该注定被压迫?被欺辱?”海骨子里还有的倔强。
“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耐,忍耐到能够打败董强,青衣管事自然就会让我们成为一等下人,忍耐到能够打败青衣管事,大管事就会提拔我们成为青衣管事,想要不被压迫欺辱,只有不断地变强,西清园是这样,大元朝也是这样,这个世界都是这样。”豨终于说出埋在心底的话。
海脸色微变,重新打量着豨,原来豨的心中也藏着愤怒和不甘。
“我明白了,豨,我们一起努力。”海心中豁然,伸出了右手。
豨用左手重重与海击掌为誓,“对,我们一起努力!”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豨神秘一笑说道。
“去哪?”海问道。
“后山练功房。”豨说完已经走了出去。
练功房就是一个山洞,西清园最西边的围墙翻出来,还得走一里路。
豨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山洞里的烛台。
山洞不大,半亩见方,挖了个简易的石柜,石柜上面摆了些干粮和酒坛。
“看来你打算在这长久居住。”海笑着说道。
“每个月底放假三天回家省亲,我无处可去就只有在这山洞里修炼,自然要多准备些干粮。”豨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你不怕有别人发现这个好地方,占了你的宝地啊”。
“我在门口摆放了东洲王府的禁令牌,除非是瞎子或者野兽,不然是没有人敢随便进来的。”豨得意于自己的聪明,笑着说道。
“那以后我也可以在这里修炼?”海问道。
“当然,我们是最好的兄弟。”豨笑着坚定地说道。
“对了,我看你身体不弱,应该修炼到筑基期了吧!”豨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
“筑基快有一个月了,却总也无法归凝阴阳二元,毫无进展。”海摇头失望地说道。
“常人筑基之后生成根基觳,经过三五日储纳元气,根基觳闭阖之后,便开始踏入炼气期。”
豨继续说道:“可是你这个都一个月了,根基觳居然还无法储元,等到啥时候根基觳才能闭阖啊!”
“我也觉得遗憾,或许我真的一辈子也成不了虚伪而尊贵的修士吧!”海说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想起自己故意反激李小伶的时候。
“当时你是如何筑基?是不是意念不专,筑基失败所致。”豨也觉得奇怪。
“我也不懂如何筑基修炼,是郡主殿下强行帮我筑基,不过我的意念绝没有一丝分散。”海信誓旦旦地说道。
“郡主殿下亲自帮你筑基?”豨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郡主殿下不过当我是玩物一般,好似创造一件艺术品,不过我是幸运的成品而已。”海觉得这并没有任何值得炫耀。
“我就说嘛,若是郡主殿下如此器重你,又怎会让你成为三等下人。”豨也似乎觉得这才符合常理。
“炼气期和筑基期有什么不同?”海问道。
“也没什么不同,炼气主要修炼呼吸吐纳之法,将全身奇穴灌注真气,打通经络。”豨早已踏入炼气期,自然知道如何炼气。
“那你先传授我呼吸吐纳的炼气之法,将来我再慢慢等根基觳闭阖。”海突发奇想地说道。
“可以试试,不过根基觳里没有真元,呼吸入体的就是无根之气,全身奇穴恐怕无法打通。”豨在炼气期已经驻足了三年,尝试无数的行气之法,才得到的经验。
“不试试怎么知道。”海似乎永远都充满了冒险精神。
豨从洞中石板下翻出一本炼气秘籍,将《吐纳术》递给海。
吐纳术分三步,入静,鼻吸,口吐。
看似简单,实则繁复。
入静主要心灵则静,人之心何止千变,瞬息之间便可神游四方,静之难如登天。
鼻吸,舌顶上颚,咽喉不开不闭,顺气而吸,入丹田而转。
口吐,气转丹田,由下至上,缓慢而动,至嘴而出。
吐纳之法易成,却难得久练之功。
常人最难以入静,海却常年孤独海外,入静反倒随心。
海按照秘籍上的经络行气图,加之豨耐心引导,一炷香的时候,便将吐纳之术完全掌握。
将近子时,豨和海才悄悄潜回乙亥房。
房中赌台早已散了,二人蹑手蹑脚爬回床上,赶紧睡去,生怕误了挑粪的时辰。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海和豨白日辛勤劳作,深夜方才回房睡觉。
董强以为海开罪了自己,故意躲避不敢相见,几日后也就懒得过问海。
在乙亥房中聚赌,更是大张旗鼓,甚至用海的床单作为抹布。
因为董强看来,海比豨的胆子更小,根本不敢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