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皇帝与贵公子的旗号,就是为了引一些女儿争奇斗艳,骤时一个巧遇,便成了天赐良缘。
温幸想的明白,自然抬腿转身便要离开,生怕沾染什么麻烦。
忽然听女眷里传出一声娇笑:“我长姐丹青最妙不过,在她面前,我可不敢出风头。”
正准备离开的温幸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说话的正是温觅,她嘴角带笑,似乎在等着对方出丑。
温幸沉着脸,宿主身子弱,除了平日里好读书,琴棋书画一样不通,这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温觅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无非就是想看自己出丑,真是愚蠢。
无论家中斗成什么样,扯到外人面前,那就是在自己羞辱自己,白白让外人看笑话。
她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道:“我并不会什么画技,身子不适,就先失陪了。”
说罢,转身就走,让一群颇为期待的人,很是尴尬,魏苒抓住机会,立即拦住了,委屈道:“温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莫不是觉得我不配看你的画技?”
温幸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她,仿佛是在默认一般。
魏苒没想到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的如此不近人情,顿时脸一红,泪沾于睫,仿佛受到了什么欺侮了一般,十分惹人怜惜。
“美人快莫要哭了,说不准你这姐姐也只是看看而已,根本不会。”这般的美人受辱,那群护花公子哥如何看得下去。
常玄理自认是护花公子,此时自然挺身而出。
温幸这才注意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他。
他微笑着,意味深长。
两人对视,一眼万年。
“这位是文於侯家长子,常世子。”温觅像是炫耀一般的介绍着。
温幸搜索着有关于常世子的记忆,隐约听过,常世子是个沾花惹草的代名词。调戏民女,夜宿青楼,还未娶妻,就已经妾室无数,人称多情公子。全身上下,流里流气,唯有一张脸生的着实不错,香肤柔泽,唇红齿白,一双桃花含情眼脉脉一望,就叫人缴械投降,是做男宠的好资质。
常玄理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必定会大叫三声,很刻薄的点评。可惜他没读心术,勾起一个自以为帅气风流的微笑,指了指温觅画的盛世牡丹图,称赞道:“这牡丹画的栩栩如生,若非季节不对,要引来蝴蝶了,世间人又有谁能胜温小姐一筹呢。”
温觅得了夸奖,娇羞的笑了笑,看向温幸的眼神中,满是得意。
温幸只看了一眼,在精巧的画她都见过,如何会有兴趣,淡淡道:“不会引来蝴蝶,蝴蝶是靠香气才会寻到花的。”
还在娇笑的温觅笑容凝固住,她成功的掩饰住不满,上前歉疚道:“我本想着姐姐常看画卷,擅长画技,所以展现一番,却忘了问问姐姐的意愿,妹妹知错了,求姐姐不要生气。”
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说我的画不好,你来试试啊!
温幸听出了潜台词,看了她一眼,道:“我看的是山河社稷图。”
常玄理意识到了什么,做好了听刻薄话的准备。
温幸一一扫过场间的俊男美女,不紧不慢道:“自开国以来,国土面积六十五顷,先辈们陆续开拓疆土,我天朝成为逐渐成为第一大国,期间百万人战死,国土扩张一百顷。当今圣上登基后,不断阔开疆土,土地面积达到一百二十顷,番邦无不拜服,这期间撒过的血,流过的泪,数不胜数。诸位可想过,你们脚下每踩的一寸土地,都是一个将士的鲜血,你们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安宁,却不愿意出力维护这份安宁,每日只想着玩乐,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付出的却不及街边门口一个卖豆腐的多。”
原本不屑于参与赏花会的沈家少爷闻言,抬了眼睑,盯着那个连清秀都算不上的女子。
温幸被很多人盯着,她习惯了,所以并无畏惧,平淡的一字一句道:“人无知,而无志;人无志,而无知。”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每个人都好像是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忽然,开始有人吟诗:“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吟诗的那人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如同玉人,柔和的如同一块温润的玉。他乃是国子监祭酒之子,名唤周寻誉,颇有先秦风骨,虽诗书样样精通,却唯独不喜政治。
他这诗一出,立即便有人附和,温觅见温幸惹了众怒,一喜,面上却忧心道:“长姐功利,却也不能盼着所有人都做那禄蠹。”
温幸一挑眉:“那在做各位的父亲,不都是禄蠹么?”
其余的人齐齐一皱眉,在场之人,虽然有对做官没什么向往的,但用“禄蠹”来说,还是太难听了。
魏苒知道不好,连忙拉了拉温觅,后者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句就被定了回来,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眼中冒火。
索性的是温幸开口了,她这一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没人注意温觅。
她说:“可怕的是你平庸度过这一生,还要骗自己平淡是真。可怕的是你能力不够,还骗自己说是知足常乐。可怕的是你无知,却还要说是福。”
鸦雀无声,落地下一根针都听得见。
“天生我材必有用。”周寻誉玉白的脸蛋涨的通红,其余的人也没好到那去。
温幸挑了挑眉:“可惜,一直不知道怎么用么?”她笑了笑,扭身便走,打从心底里的感叹一句:一代不如一代。
就那么轻飘飘的落下一句话,然后翩然而去。留下的,却宛若泰山般沉重的压抑气氛,一时间人人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什么话。
忽然有人鼓掌,一声声,在这个时候,格外的敏感。
众人看去,只见是在角落里坐着的沈家小世子,他是人中龙凤,凤中精英,大家不由得眼神热切,都盼着他说出一句鼓舞人心的话。
他说:“说的好!”
众人的脸色再度难看了起来。
唯有沈子茺和笑得灿烂的常玄理四目相对,眼中皆是闪过莫名的意味。
“你莫要伤心,你姐姐性格古怪,素来对任何人不加以言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魏苒被羞辱的难看,没好气道。
温觅为了就是坏了温幸的名声,假情假意道:“都是我这做妹妹的不好,没本事哄姐姐开心。”
她本就生的娇艳动人,在做出那副柔弱的样子,立刻引来了常玄理的安慰:“温小姐莫要哭,这般的性子加长相,换谁也哄不好,只是不知将来谁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的意味深长,旁人只当他是嘲笑,毕竟温幸先前的“一世一双人”已经人尽皆知,对于男人来说,这话就是个笑话,自然拿出来笑笑。
一群人或多或少都开始附和,谁叫刚刚温幸那番话,羞辱了所有人,虽然打从心底里的清楚,对方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层遮羞布,被彻底的掀开。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不去触碰。
温觅没想那么多,只是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笑了笑,笑颜比花娇。
不远处,随着皇帝游园地番邦使臣看在眼中,眼中闪过一丝欲望的光芒,指着道:“这女子,还望天朝皇帝割爱。”
“这是温家的,嫡次女?”皇帝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姚霁哼笑,卷了卷鬓角的青丝,漫不经心道:“有意思。”
……
竹林茂盛,细细的叶,疏疏的节,生机勃勃,展现秀美潇洒的风姿,排列整齐,勾勒出一条小路。
温幸不想遇到那些贵人们,自然走了这条路,她这身子生的娇贵,走了两步就受不了,眼见前面有石台,便坐了过去。
刚一坐下,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的是爱情?沈子茺恐怕不能给你。”
温幸听出了对方是谁,也不回头,似笑非笑道:“那谁能给我,多情公子?”
“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陪你到地老天荒也并非不可。”常玄理倚着翠竹,蒹葭倚玉树,说不出的风流。他脚步轻快,在温幸身边坐下,嘿嘿一笑:“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活着!我也很意外,昏迷了七天,终于还是醒了过来,天不亡我!”
温幸点头,做了一件让他也很意外的事情。
她抽出发簪,狠狠的扎在了常玄理的手臂上,鲜血四溅,微笑着说:“我们两清了。”
指的,是他掐自己那次。
常玄理动了动眉,“你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的东西,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温幸支着下颚,望着对方:“所以,把你眼中的杀意收一收吧。”
常玄理收敛起了笑容,肃然道:“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谨慎,现如今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我杀了你。第二,你嫁给我!”
“你是多情公子,不是流氓,对吧。”温幸既没有被求婚的羞涩,也没有被侮辱的愤恨,她还是笑着,宛若春风拂面:“现如今,我这有两个办法。第一,鸡飞蛋打,一拍两散。第二你和我合作,我手上,有邢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