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空濛玲珑剔透,朝着下人吩咐了一声:“都听圣女的吧。”
说罢,便搀上严明宽的手,目露关切道:“爹爹,我们先出去听听她怎么说?”
看见严空濛眼中的理智,严明宽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温幸等候在门外,望向空中,眸光悠长而没有焦点。
“表妹这边请。”
知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点,严空濛上前邀请,带着温幸来到偏院里。
下人奉上一壶热茶,严明宽坐于上首,而温幸与严空濛却是一左一右对面而坐,只是温幸于左之尊。
“表妹,不知祖母现在情形如何?”
严空濛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静,而严明宽也在一瞬间放下了杯盏,看向温幸,目光忐忑又带上了一丝期盼。
温幸抬眼看向二人,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声音清冷道:“外祖母是旧疾复发,寒意攻心,故而一病不起。”
“寒意攻心?”严空濛惊呼出声,忙声问道:“可还有方法治疗?‘凝霜草’呢,是否还有用?”
“‘凝霜草’依旧是治疗寒疾的根本,只是缺了几味配药,故而我迟迟未给外祖母治疗。”
“什么配药尽管说来?我严府有专门收敛药材的密室。”严明宽立时接口,倒是让温幸松了一口气,那几味配药自己苦寻无果,本不想与严府有焦急,但现在救人要紧,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拿笔墨来。”温幸淡淡开口,严明宽的示意之下,下人很快便准备好了笔墨。
想要提笔将配药的名字写下,温幸突然回想起刑温幸与温幸的字迹是不同的,若是这封笔墨流了出去,被发现是已故刑后的笔迹,只怕徒生事端。
温幸的思索在电光火石之间,提起笔,她含笑的看着严空濛,道:“可否请表姐为我记下这几味必需的配药?”
严空濛一愣,不明白温幸为何会寻自己来代笔。又略一思及温幸年幼时备受冷落恐是未曾学好,笔迹潦草见不得人。
挂上一抹得体的笑,严空濛起身走向前接过温幸手中的笔,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知道严空濛表面清新脱俗与世无争,实际上野心勃勃爱出风头的性子,对于她接过画笔一事温幸毫无意外,在严空濛接过笔墨之后,便开始说出一连串的配药名称。
严空濛手速十分快,而温幸的叙述更快。特意的整了一下严空濛,语速极快而药的名字也十分生涩,温幸含笑着闭上了嘴,带上一丝玩味。
只见严空濛手速飞快,一双秀眉微微颦起,却又在不经意间舒开。温幸的话音落后不久,严空濛已然停笔,轻舒了一口气,表示抄录完毕。
“表妹你看看,可有出差错?”
“好。”
温幸接过宣纸,一目十行扫描着上面的内容,目光由玩味变到凝重,再由凝重到沉默……
严空濛将自己口述的一字不漏给寄了下来,甚至很多严空濛都自己做了注解,写出了药效,还有来源地。
温幸对严空濛的认知更上一层楼了,在不动声色里显露自己的本事,低调却又令人心惊,这便是严空濛。
表面名门贵女通情达理,实际心机暗藏颇有野心。
“怎么样?有没有漏下的?”见温幸拿着宣纸久久不语,严空濛开口道。
“没有。”温幸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严明宽,将宣纸递上,“舅舅,您过目一番,严家密室可否齐全?”
严明宽接过宣纸大概的扫了一眼,念出声来:“九尾草,木须藤,浆液汁……这几样严府密室里没有,需要去外面求购。”
“九尾草和木须藤都可以从达官显贵们的私藏里求的,唯独这浆液汁有些棘手,可否用其它药物替代?”
严空濛皱起眉头接过严明宽的话语,眸间愁眉不展。
“浆液汁不可,浆液汁的药效与凝霜草相得益彰,缺一不可。”
温幸声音清冷,一口便绝了严空濛的打算,让她俏脸一白,对于温幸毫不留情的打脸,她垂眸遮住了眼中神色。
“木须藤有一个人可能有,不过,恐怕需要幸儿你去求得。”
严明宽看向温幸,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温幸知其又是算计,心疼不由得一怒,连至亲之人都可以利用与算计,严明宽这心肠也着实狠辣。
温幸抿唇,忍耐住心中的反感,不管严明宽和严空濛有何打算,她却不想用严老夫人的安危去做赌注。
声音冰冷,眸子里不含一丝温度,温幸开口,语气疏离道:“严大人不妨有话直说,毕竟严老夫人还危在旦夕,我们并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拐弯抹角。”
严明宽闻言顿时一僵,面上闪过一丝愠怒之色,又压制得很好,皱起眉头道:
“幸儿误会了,我自然是希望你外祖母早日痊愈。只是这木须藤整个京城都只有沈子茺沈世子有,而沈世子为人冷漠疏离,与舅舅我并未深交,我去定然是碰壁,只能由你出面,沈世子也许能够给予几分薄面。”
这话倒是让温幸有些惊讶,不成想这木须藤竟然是在沈子茺那里,她于京城多番寻找,遍寻不到,原来却是在沈子茺手中。
那么,严明宽这理由倒也是堂而皇之,说的过去了?
“表妹,祖母的病情刻不容缓,望表妹出手相助!”
严空濛眸子一红,显露出极为孝顺的一幕,朝着温幸便是要屈膝跪下。
温幸眼疾手快,一把便托住了她的手。严老夫人是严空濛的祖母,亦是自己的外祖母。若是为了给自己的长辈治病,还要严空濛来下跪求情,说出去都是贻笑大方。
严空濛那一跪,差点就让温幸中招,落下个不孝的罪名。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幸眸子一寒,这对父女表面都是正气凛然,实则一个比一个阴险毒辣。
还好温幸并不愚蠢,若是还是之前那个怯懦的温幸,恐怕就要被这样的人剥皮拆骨吞入腹内了。
眸光一闪,温幸眼睛潋滟生辉,微微一笑道:“舅舅和表姐多虑了,既是为外祖母治病,温幸亦是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温幸这一声便是应下了向沈子茺求药一事,既然这对父女用尽心机让自己去向沈子茺求药,她倒是要看看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说只是为了拉拢沈子茺,那便着实让温幸笑破大牙了。
大概的将病情与所需的药物交待清楚,温幸便可以着手为严老夫人的治疗做准备了。
进入严老夫人的房间,温幸和老嬷嬷说着话,得知严老夫人每到阴雨天便是全身酸痛难忍,温幸心头更是不忍。待她为严老夫人用药之后,还要为她多次针灸按摩,让她早日康复。
走出严府,温幸心情沉重。
严明宽那边的药物已经找的差不多了,而自己这边的“浆液汁”却还没有着落。
抬头看向天空,昏沉沉的天带着一丝苍寂,正如温幸此刻的心情。
身后温湛跟了上来,温幸开口问道:“怎么样,木须藤当真只有沈子茺那里有吗?”
“是。”
温湛简单的一个字,却是让温幸的心情如堕冰窖。
沈子茺这人她是不想接触的,那双眸子深沉如海,仿佛可以看穿一切伪装。没有人会愿意将自己的秘密直白的摆在别人面前,特别是这个人深沉似海,你查探不出半丝涟漪。
其实温幸与沈子茺关系并不算坏,沈子茺屡次帮助于她,且毫不索取回报。然后温幸知道,像沈子茺这种人,你多得了的总有一天都要还回去的。
在那犹如神祗不可亵渎的瑰丽容颜背后,一丝欲望掩藏得极其深切,若非温幸是第二次人生,也不一定能够感知出来。
然而,有些真相一旦知晓,便是深深的寒意侵骨。
木须藤……
温幸收回目光,眸子一阖,口中碎语轻呓而出。
浆液汁总是要拿到的,否则严老夫人生命垂危。既然无路可走,那便去寻找沈子茺吧。
有债要还,总比悔恨终生的好。
头一次拜访沈子茺,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温幸也是不禁苦笑起来。
围墙并不算高,但毕竟是皇家钦赐的府邸,也是没有宵小前来报道的,更何况凭着沈子茺的本事,谁又敢前来惹是生非?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比如温幸。
好好的正门不肯走却是在温湛的协助下从围墙直接翻了进来,到了沈子茺府邸的内院里。
对上沈子茺惊愕的目光,温幸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道:“沈兄别来无恙,温幸前来打搅,莫怪,莫怪。”
不得不说温幸脸皮还是比较厚的,若换作旁人翻墙而入却被主人抓了个正着,怎么说也会不好意思,而温幸尴尬一笑之后,却是落落大方,十足让人羞愧。
沈子茺终于从温幸翻墙而入这事实中回过神来,唇角勾起,温柔了冷硬的眉眼,冰冷高贵的容颜一时间如繁华般绽放,美得动人心魄。
“既然来了,便是贵客,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