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百无聊赖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枫叶渐红,大家也有点想念洛阳了。正想着回去后能不能赶上中秋集市,书浩跟着一群侍卫出了门,小倩紧随其后,却被侍卫拦了下来,意思是皇子紧急号令密会,不相关人士不得旁听,她只能继续回到枫树下想念洛阳。
未时刚过,参加密会的人已陆续到达垂拱殿,最后一个到达的乃当今圣上,他像模像样的坐在龙椅上但号令开会的人不是他,那站在嬉笑人群中显得比苦瓜还要苦三分的荣轩才是这场紧急密会的组织者。书浩进门的那一刻,他凝结的双眉稍微舒缓开来,并朝他相视一笑,好像他才是他幕后的动力。
这一切,不远处拿着折扇沉默不语的赵衍全看在眼里。
见人来齐,荣轩大步流星走到众人面前,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他就管自己义正言辞道:“今日召集大家来垂拱殿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跟大家商量,不过在此之前……”他突然面向龙椅上的皇帝说,“能不能把各位皇兄以及父皇你们脚下的水桶拿掉,我们是来开会的,不是来洗脚的!”
皇帝依依不舍的窝在龙椅里,懒洋洋的说:“不洗脚怎么开会?开干会多无聊?”
“皇上说得在理。”“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荣轩闭眼摇头,克制着一万次想要杀人的冲动硬着头皮说:“父皇你再继续这样贪图享乐下去国家真的会亡。”
“一派胡言!荣轩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父皇说话!活腻了吗!”第一个跳起来的是离荣轩5米远的太子,他脚下的水桶散发出一股咸鱼味,也是奇怪,天天泡澡洗脚,却还是有些特别的味道挥之不去。
荣轩不动声色的朝他走去,其他皇子以及皇帝都心有余悸的看着他,只见他踱步到太子面前,怒视着满脸横肉的太子爷厉声喝道:“今天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你!太、子、殿、下!”
闻风丧胆的太子不知为何突然低下头对正在给自己捏脚的女技师吼道:“说你呢!水凉了也不去换,活腻了吗?”
荣轩走过去一把抓起面色苍白明显中毒已深的女技师推到一边,然后抬起脚狠狠一踢,踢翻了太子脚下的水桶,太子缩在紫檀木椅上,臭脚上还滴着洗脚水,两只眼睛瞥向龙椅上的父皇,父皇弯下腰对自己脚边的女技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日老时间哦。”
“父皇,就因为你自己不能以身作则才会导致皇兄们上梁不正下梁歪。”
“好了好了,不洗脚了!你差不多得了,有事赶紧说事,怪累的。”
荣轩叹了一口气,再次面向众人,言辞凿凿的说道:“今日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黜太子一位!各位皇位还有父皇,请你们接受荣轩的提议。”
他这话一出,底下立刻交头接耳,赵衍脸上挂着暧昧不清的笑看了荣轩一眼,荣轩扫视四周最后视线停留在书浩身上,书浩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交流。
倒是太子自己显得非常冷静,嘴里嘀咕了一句“废黜太子”随又想了一想,突然被雷劈似的从紫檀木椅上站起来,脚还没擦干。“你说什么?废黜太子?荣轩你什么意思?!”
“废黜太子的意思就是你愚钝无能,每天只知道跟着父皇寻欢作乐甚至还要想着法子制造娱乐,所以要拿走你太子的头衔。皇室本是神圣庄严的地方,而你却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简直就是败坏我大宋王朝的名声,像你这样的太子废黜你已是法外开恩,照理说就应该发配充军,让你感受一下百姓疾苦!我说完了父皇,请你定夺。”
“荣轩你是脑子被斧子砍了吧,你搞事情搞到我头上来啦?”太子不顾自己还赤着脚跑到荣轩面前,气的从脚踝到头顶都红了,指着荣轩瘦弱的身板说,“本太子见你常年不在宫忘了宫里的规矩,现在再提醒你一次,这里,我是太子!你管不着!”
“只要是有辱皇室风气的事我就要说,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倘若哪一天大宋落入你这样的人手里必定国破家亡,我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我在拯救我们的国家,同时也在拯救你!”
“谁要你救,你你你是老几啊?”
“父皇!”他面向脸色略显尴尬的皇帝,“荣轩恳求你为了天下苍生,废黜赵秉太子一位!”
皇帝抬头看天,慢悠悠的说:“那……你可有太子的合适人选?”
赵秉眼见平时里一起寻欢作乐的父皇在荣轩的威逼之下稍有动摇急得直跺脚,浑身上下的肉跟着颤抖。“父皇……你怎可听荣轩一人胡说八道?大宋向来都是册立长子为太子,岂能随意改表国家条例?”
“你先不要急,你先听荣轩怎么说……”
“人家才不管,荣轩向来看不惯我,当然对我有意见了!”
荣轩犀利的双眼再次朝像赵秉:“我不是看不惯你,我是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你,今天你侥幸与我同为一父我还看你两眼,否则,我根本懒得搭理你。”
“你……太过分了!”赵秉气急败坏,准备投奔其他人的怀抱,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朝堂上的外人。
“书浩弟弟……你快替我说两句话,我倒是怎么着他了呀?!他为什么要教唆父皇废黜我太子一位?”眼见这瘫烂泥终于落到自己手里,书浩非常冷静且委婉的回他:“草民认为太子殿下身为太子的时候,成日里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即使不当这个太子,今后的生活依然逍遥快活,横竖都是这样快活那当不当太子又有何妨?”
此言一出,连皇帝也默默点了点头,可赵秉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听起来书浩弟弟说的很有道理,可我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呀?”
“太子殿下成日里寻欢作乐总被人说三道四,如果不是太子了,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寻欢作乐再无他人指指点点,草民认为‘太子’这个头衔只会阻碍你的正常生活,不是吗?”
“是这样吗?”
四下纷纷传来“是啊、是啊”的窃窃私语,得到一臂之力的荣轩继续给皇帝下猛药:“单公子所言极是,父皇,把江山交给有能力的人来托付,你也可以放心跟着皇兄游山玩水了,岂不快哉?”
“你们俩个说的不无道理,可如今这个局面,谁有这个能力来继承国业?”
“如果父皇认为皇兄里面没有可用的太子人选,那为何不为公主们招选驸马,这样范围就大很多了。”
“荣轩你的意思是从皇子以外的人里面挑选乘龙快婿,即为驸马,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助朕一起治理国家?”
“荣轩正是这个意思。”
“好啊好啊!可是,谁呢?”
“这里就有啊。”荣轩鬼灵精怪的扫了一眼四周,这里不是皇子的只有二人,便是洛阳来的小王爷赵衍以及庶民单书浩,单书浩乃普通百姓且已有家室自然不在驸马之选,那守在一边暗自窃喜的赵衍顺势朝前一步,打算在这个紧要关头说两句来刷些存在感,谁知——
“咳咳……其实……”他刚要开口,荣轩的声音就盖过了他的头:“荣轩认为单公子心思缜密才智过人,又正直仁义光明磊落,正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皇帝想也不想接口道:“那何日办婚礼?和哪位公主办婚礼?”
荣轩使劲朝他使眼色:“三天后便是黄道吉日啊父皇,至于哪位公主么,宫里一个才几个公主?论年龄和相貌与单公子最为般配的父皇一想便知了。”
“啊,既然这样的话,那朕也不必多想了,荣轩就听你的吧。”
“愿父皇早日摆脱朝政的束缚,早日与皇兄们云游四海!”
“荣轩你真是朕的一块宝啊!哈哈蛤……”
“哈哈哈……”
两个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根本忘了当事人还活着站在那里,当事人自然是不能“坐以待驸马”了,他若再不开口可能那对父子将过分纵情于他们的幻想。
“草民谢过皇子好意,但是草民说过草民家中已有妻室,无法入宫做驸马。”
“家里的媳妇一起带进宫不就好了?只不过公主为大,要委屈你家媳妇做小咯。”
“草民今生只娶一妻,只想与她共度余生,承蒙皇子厚待,恕草民无法遵从。”
荣轩急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道:“那晚是你说做事不能一尘不变,就跟做买卖一样凡事要懂得融贯变通,你自己却禁锢在一尘不变的观念里,何必呢?”
“感情怎能与其他事相提并论?”
“荣轩皇子不必强人所难了,书浩不愿意做的事没人可以强迫他,倒不如在放眼看看,说不定还有更适合当选驸马的人。”这回赶来帮忙说话的赵衍摆出一副气宇轩昂的模样,只不过荣轩一眼都没朝他看,而是始终盯着死活不愿入宫的单书浩,他对妻子这份情深义重叫人好生羡慕,还真想亲眼看一看被他深爱的女子会是哪般模样。
此时皇帝慢悠悠从龙椅上站起,众人纷纷面向一脸凝重的当今圣上,圣上抬起右手,那手像伏案批阅了上万分奏折一样无力的颤抖着,最后他说:“各位……今天就到这儿吧,朕累了。”
荣轩一听立刻反驳道:“父皇从一开始就坐在龙椅上洗脚,到现在一个有用的案子都没说,怎么就累了?”
“朕年老体虚,累不累还要你同意?憋多事了,都退下!”
“那至少也应该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啊,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散了,不枉费大家跑来这里开会?”
“没事没事,反正他们天天来这里洗……开会。”
“太悲哀了!”
“你说什么?”
“有你们这样的皇族是大宋的悲哀!你们要走就走吧!想干嘛就干嘛好了!以后边疆谋反再也不要叫我去摆平!荣轩告辞!”
皇帝一听荣轩要甩袖子不干立刻就感到肾虚了,赶紧喊住他,好生劝慰:“等等,荣轩你这样太鲁莽了,朕也没说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啊,况且刚才那位洛阳来的公子也说的不无道理,朕确实有在考虑废黜太子……”
原太子一听这四个敏感字眼立马趴在龙椅前的台阶上痛哭:“父皇呜呜……你不能就这样磨灭秉儿这几年想方设法给你找乐子的功劳啊……”
“滚开谁要你找乐子,不好好辅佐朕打理国事整天给我变着花样找乐子,又是天竺按摩,又是精油足疗,这谁顶得住啊!你做太子只会荒废朕的江山,朕今天就罢免你太子一位,不要啰嗦了!”
“那父皇以后也不要叫秉儿搞什么国色天香夜总会了!”
“荒唐!取消你做太子的资格而已,没让你停止搞休闲娱乐节目!国色天香这事还是要继续下去的知道么?就这样,不说了,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荣轩紧随其后,众太子也都纷纷散去,只有那被剥夺了太子头衔却还要持续建设大宋皇室娱乐业的赵秉还趴在地上不知喜还是忧。
自从在垂拱殿见证了那洛阳来的单公子的一片痴情以后,荣轩对他妻子这号人物充满好奇,便在某日午后假装散步散到她下榻的别院,远远就看到清风花海后那抹倚靠在雕栏赤柱上看书的粉衣女子,她身边还堆放了好几叠书,这幅画面是如此沉静而安稳,让人不仅心生欢喜,还平添几分钦佩。
“原来他喜欢这样知书达理的女子。”
荣轩自言自语走过去,好奇的看她阅读的书籍,情不自禁激动起来!“哇!李时珍都叹为观止的华佗《青囊志》!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唯一留下来的一本《六国史书》!太公兵法《六韬》!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的记载了起死回生之术的《黄帝外经》!姑娘好生博学!荣轩佩服!”
这突如其来的人把小倩搞得着实迷糊,不就是一些没人要的古书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你是……”
“本人是皇上的……旁系亲戚小表弟,你叫我‘荣轩’就好了。”
“哦,小表弟啊,你是来找我相公的嘛?他和赵衍出去了。”
“不不,我就散步,到处走走。对了,姑娘我看你看的这些书都很特别,这些书可是没什么人能看得懂的……”
“是嘛?”小倩诧异的翻了几页,莫名其妙道,“我是特意让丫鬟们去藏书阁找了这些几百年都没人的看书,听说书越旧,烤出来的鸡翅就越香。”
“啥?”
“公子你来的正好,屋里的墨汁鸡蛋应该好了,我相公不在没人陪我一起尝,就你陪我一起吧。”
说完她一把拉住这个陌生人的手往屋里跑,刚进门帘,一股子恶心至极的油墨味扑面而来,呛得两人直咳嗽。
“什么鬼东西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来吧。咳咳……”小倩捂着鼻子,打开了一口冒着浓烟的铜锅,这一开,便打开了地狱的大门,熏得荣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样子应该是可以吃了,天啊,好期待墨汁鸡蛋的味道哦!”
祝小倩鬼迷心窍一般抵住难闻的味道从麻麻黑的墨汁里撩起一颗蛋,那颗蛋真的叫惨,就跟掉进茅坑的石头一般的颜色,散发着鬼畜气味。眼见她要剥那颗蛋,荣轩实在忍不住问了她:“姑娘,慢着,你你你这是啥玩意儿?”
小倩一本正经的说:“墨汁鸡蛋啊,就是用墨汁煮出来的鸡蛋!”
“这能吃?”
“不知道呢,第一次这样煮,没吃过,一起尝吧!”
“不不不,多谢姑娘好意。”
他看着她一边嘀咕一边嫌弃一边剥开黑漆漆的鸡蛋,一边摇头一边皱眉一边往嘴里塞,又拿出来,无论如何都塞不进去的样子,还自言自语说:“还是不行啊……吃不下去啊……”
荣轩躲在桌子后问她:“你为何要用墨汁煮鸡蛋?”
“公子有所不知,我相公说了,要做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墨又不能干吃,我就拿它来煮鸡蛋咯!”
荣轩听闻这个解释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打哪来的单书浩怎会对行为如此诡异的女人情有独钟?他聪明过人莫非在情感这一方面是个智障?
小倩试了十几下最终还是下不了口,把黑鸡蛋扔到一边,一脸认真的对荣轩说:“没关系,‘肚子里有墨水’咱们做不到,咱们还可以‘饱读诗书’啊,公子随小倩一起把屋外那些没用的废书烧了烤鸡翅膀吃吧?”
荣轩连滚带爬退避三尺,小倩伸出黑手朝他跑去,两人追逐到院子,正好遇到归来的书浩和赵衍,一见眼前这情形书浩立刻明白小红杏多半是又闯祸了。
“单公子!还有你啊远房亲戚兄弟你们回来了啊!”被称为远房亲戚兄弟的赵衍脸色一变,比屋子里的墨汁鸡蛋还要臭。可又碍于人家乃皇子的身份,他只能接话道:“真巧啊,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在的话不如一起用膳如何?”
招呼还没有打完,荣轩就把视线转向书浩,书浩迅速朝他行了一礼,侧身抓起小倩那只黑糊糊的手,脸色不比赵衍好到哪里去。“你在干什么?”小倩嘿嘿一笑:“练字呢。”“你在手上练字啊?”“当然不是了,放开我啦。”她知道书浩要面子,立刻转头朝荣轩控诉,“你看我相公多不讲道理啊,常年二话不说就对我动粗。”
荣轩噗嗤一笑,帮忙解释道:“令贤真的很有趣,说单公子让她做一个‘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她就拿墨煮鸡蛋,谁知那气味太恶心无论如何吃不进去,就变成现在这样咯。”
赵衍抓到机会第二次提议:“时辰不早了,大家一起去用膳吧。”
“让皇子见笑了,小倩思维奇特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出来。”未想书浩也没有要搭理赵衍的意思,他毫不气馁收起扇子发起第三次进攻:“时辰不早了,大家一起去用……”
“什么?你是皇子?”小倩打断人话是招呼也不打一声的。
“呵呵,低调低调。”
“皇子哦,你爹就是皇上咯?”
“呵呵,赶巧赶巧。”
“时辰不早了,用膳的时候再慢慢聊吧……”
“天啊,我刚刚还拉你吃鸡蛋,太尴尬了!”
“呵呵,没有没有。”
“时辰不早了,用膳吧……”
“喂,你很饿嘛?”荣轩冷冷扫了赵衍一眼,赵衍咧嘴无奈一笑,缩了回去。
“时辰确实不早了,皇子不如留下来与我们一起随便吃点?”
“早说么,确实饿了,走吧。”
书浩这一开口荣轩答应个爽快,还自顾自朝屋子里走好像真的很饿的样子,赵衍就像后娘养的孩子站在寒风里,一曲《凉凉》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