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一愣,眨了眨眼睛,一只手指着自己,问道:“我?”
苏琼嵑一脸认真,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这是何意?!”站在霍海身后的弟子纷纷站了出来,台下看热闹的人也都指指点点,嘈杂的声音瞬间将他包围。
苏琼嵑并不作答,只看着霍海,只见霍海将手掌一抬,身后的弟子们又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霍海收了手,捋了捋胡须,笑吟吟的问道:“为何选我?”
苏琼嵑恭敬的答道:“为了公平。”
“哦?”霍海捋胡须的手一顿,似是想听听缘由。
“实不相瞒,在下只是想借灵毓钟一用,故才上来,既是比武,自然应该找一个与自己实力相当之人比试才对,若是隐瞒实力与小辈弟子切磋,只怕是胜之不武,他们也会觉得不公平。”苏琼嵑这话一出,一旁的弟子们更是按耐不住,“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吗?”
“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听到这话,霍海也不急,缓声问道:“不知小兄弟师承何派?”
苏琼嵑面不改色的答道:“无门无派。”
一旁的弟子一听更是嗤之以鼻,“一个无门无派的野修也敢来北玄门叫嚣,真是。”
“不得无礼!”霍海气沉丹田,声音浑厚,只一句,就将小辈们的声音盖了过去。
霍海看了看苏琼嵑,向旁边伸出一只手来,一旁的人立刻拿上来一把玄铁剑,霍海将剑握在手里,对苏琼嵑抱拳,“既如此,那就请吧。”
苏琼嵑也抱了抱拳,答道:“请。”
一时间台下的人都往前窜了窜,人群挤来挤去的也顾不上抱怨,都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两人,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见两人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一时间也不好说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等等。”苏琼嵑正要唤出煞灵,霍海突然开口问道:“小兄弟为何不持武器?”
苏琼嵑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正要拿,正要拿。”说完随手在身侧一握,煞灵便已在手中。
看着的人都叹了一声,“这是什么招式?”
霍海眯了眯眼睛,看着苏琼嵑手中的煞灵,心道:‘隔空化物?神修至此,毫不隐瞒,倒是个坦荡之人。’
苏琼嵑在一旁沉声道:“得罪了。”说完,一个闪身便到了霍海的面前,霍海还未看清,只觉得一个气息骤然袭来,本能的侧身闪躲,速度太快,一旁的弟子根本没看出个所以,一个个只抻着脖子,聚精会神的不敢眨眼。
定睛一看,苏琼嵑下盘稳如磐石,剑光辉煌,瞬息之间便又横砍过来,霍海连忙提剑一挑,将苏琼嵑挡开,反身往他腰后袭去,苏琼嵑见着,回剑迎锋一格顺势压下,剑身注灵,颇有些力压山河之势,霍海强用后腿支撑,才不至于节节后退,咬着牙将煞灵向上推去,赢得片刻喘息的机会,左手汇力要做反击,突然煞灵剑身泛光,响起一阵钟鸣之音,震得霍海脑后发麻,手上的长剑也跟着打颤,不一会一阵清脆细响从二人抵力之处传来,崩的一声,一截断剑飞旋而出,直直的插在台前,台下如死寂一般,没有丝毫声响,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半晌,一个少年之音响起,满是好奇,“是谁的剑断了?”
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纷纷摇了摇头,太快了,谁也没看清。
苏琼嵑用余光看了看那截断剑,缓缓的将力收了起来。
再看霍海,面色惨白,有些脱力,脚步虚晃了几下,在一旁站定。
苏琼嵑收起煞灵,恭敬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霍海收了收惊讶之色,发出一派爽声大笑,“好好好!小兄弟赢了老夫一局,还有两局,请。”说完伸手将玄铁剑丢掷一旁,佩剑化掌而出。
“诶,你们看,霍堂主亮剑了。”
“霍堂主这是要来真的了,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接得住。”
“说不好,看着这小子好像有两下。”
“有两下怎么够,霍堂主可是北玄门数得上数的高手,这小子初出茅庐,怎能比得上霍堂主。”
“霍堂主的剑可勇猛精进得很呐。”
一旁的人直点头。
第二场,两人出招都有些犹豫,刚刚苏琼嵑力压霍海,使得是七成力,而霍海接招却使得是六成力,两人都有些摸不清对方到底实力如何,只得小心一些,试探着出招。
霍海性子本就刚勇,出招时从来只想迅速将对方打败,全然不顾招数套路,两人不虚不实的走了几招,汪海有些按耐不住,趁苏琼嵑不备,抽身甩出剑风往苏琼嵑心口打去,苏琼嵑正忙着接招,忽然侧耳听到一阵凌厉攻势穿空而来,此时抽剑回撩已是晚矣。
台子下面的人眼看他要抵挡不住,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屏息以待。
“真麻烦。”忽然苏琼嵑耳边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回首看去,那剑风已斜斜的打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苏琼嵑低语问道:“相柳?”
脑中一个声音响起,“扭扭捏捏,打他阿!教你的东西全忘了!”
似是被激,苏琼嵑抿了抿嘴唇,提剑就向霍海砍去,霍海横剑挥砍似要作挡,苏琼嵑趁机见势偏斜,横在汪海剑砍之处,两剑一触苏琼嵑就往外用力,霍海的剑顺势滑到一旁,如此良机,苏琼嵑猛然回剑,向霍海的后背砍去,一阵裂帛之音陡然响起。
霍海往前一梢,突觉后背一凉,背手一摸,后背的衣服被苏琼嵑划了好大一个口,正愣着,一旁的弟子们先嚷了起来,“你这人!打架就打架,为何要划烂别人的衣服!如此对北玄门不敬,当我们都是木头不成!”
弟子们正要呼呼啦啦的往台上跑,霍海一抬手,又给他们拦了下来。
“怎如此没规矩?!”霍海脸上升起一层薄怒,侧目看着身后的弟子们。
只一句,身后的气焰就被灭了大半,苏琼嵑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气,刚刚那一剑若不是自己勉强收力,只怕霍海此时就不能站着说话了吧。
苏琼嵑摇了摇用力过猛后,有些发酸的手腕,面上依旧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霍海有些脸上挂不住,衣服被划了个透烂,那边的人还仍是毫不吃力的样子,如此若还不认输,就是失了北玄风范了,若认输,霍海抬眼看了看苏琼嵑,被这种毛头小子打成这个样子,自己的老脸是没处放了。
咬了咬牙,霍海说道:“第二场仍是小兄弟胜。”
苏琼嵑从容拱手,答道:“承让。”
霍海摆了摆手没说话,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热,幸好霍海面皮黑,看不出来。
苏琼嵑摆好了架势准备打第三场,可霍海却一直未有动作,台下的人眨眼看看他,又眨眼看看霍海,台上气氛有些尴尬,台下一群人都看在眼里不敢说话。
“且慢!”一声清琅之音在苏琼嵑身后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又被吸引过去。
此时柳絮正落,风来,卷起满地的杨花,漫天纷飞,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苏琼嵑回头看去,那人身形修长,气质超然,手持一玉质折扇,穿梭于这飞零飘落中,翩翩然的向台上走来,面上表情比苏琼嵑还要清冷七分,那人盯着苏琼嵑,眼神幽幽,好似深山空谷中的野狼,只一眼,就足够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侧。
霍海见了,心中松了口气,换上了些恭敬的语气,叫道:“谢公子。”
谢文瑾的目光在霍海身上一扫而过,立于台上。
台下的人都搓了搓眼睛,这两人难不成是戏本里的神仙?看神仙打架倒是有趣得紧。
谢文瑾立于琼嵑对面,两人都是一顶一的面皮,苏琼嵑眼眸深邃狭长,鼻尖俊挺,气质就如同仙人一般洒脱却略显慵懒随意,而这谢公子,就像是纸糊的娃娃,白白净净的,俊眉秀目,半散着墨发,颇有些睥睨天下之姿。
“今日这热闹是看足了。”台下细小的声音传到苏琼嵑的耳中,用余光瞥了瞥,是之前在他身前的二人。
谢文瑾在台下站了有一会,本是出来随意逛逛,可从苏琼嵑上台,他的脚就再也挪不动了。
“第三场,我替海叔与你比。”清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苏琼嵑笑着问道:“如何替?”
谢文瑾将玉扇展开,轻轻扇着,“你可选海叔,为何我不能选你?”
苏琼嵑上下打量他,“你,也是北玄门的人?”
谢文瑾道:“不是。”
苏琼嵑乐道:“那为何要与我比?”
谢文瑾侧头看他,目光深沉道:“你怕了?”
苏琼嵑抱起胳膊,一只手在脸上搔了搔,“怕倒是不怕的,就是......”
“若你赢我,灵毓钟仍然归你。”
苏琼嵑看向霍海,霍海冲他点点头,苏琼嵑看着霍海被划烂的衣服,心想道:‘再与他比怕是要被说欺负人,与谁打不是打,比就是了。’想到此处,苏琼嵑也一脸任君做主的表情,说道:“好。”
谢文瑾将扇一收,嘴角似有微微笑意。
一旁霍海收剑退到一旁,左右看着说道:“若是二位准备好了,此刻便开始了。”
谢文瑾一声‘有劳’还未落下,就点足飞身而起,折扇一展,一排飞针破空而来,力道刚劲。
苏琼嵑看了一眼,横着身子向一旁闪去,还未站定,又是一排飞针破空而至,苏琼嵑反手甩起煞灵左右相挡,发出一阵叮当脆响。
“你这针上有毒没毒?”苏琼嵑一边挡一边问道。
谢文瑾看着针都被苏琼嵑挡掉,一时心中不快,便答道:“有毒。”
苏琼嵑瞳孔一阵收缩,有些慌神,一时有些乱了方寸,一根细针瞬间没肉入骨,苏琼嵑顿时疼的厉害,问道:“来真的?”
“难道我要与你玩闹不成!”谢文瑾目中一厉,凛凛生威,一把折扇冲苏琼嵑面上扫,琼嵑看准来势,举起煞灵往上迎去,台下众人一阵惊呼,只听‘刷’的一声,煞灵穿破折扇间的空隙,在谢文瑾的鼻尖前停住。
谢文瑾不慌不乱,目光沉沉的看着苏琼嵑带着笑意的脸,‘扑通’一声,心中似有重击,打得他胸腹间一阵痛痒。
“如此,算是我赢了?”苏琼嵑双眼笑意盈盈,颇有些玩味。
“倒是想的美。”谢文瑾冷哼一声,回手将扇面一转,翻手合起,将煞灵稳稳夹携其中,苏琼嵑心中一个不妙,想往回抽剑,可那剑像被什么咬住似的,根本动弹不得,谢文瑾右臂发力,猛地往回一扽,将煞灵甩至半空。
台下的人一看,可不得了,看热闹要出人命了,纷纷抱头散开,生怕这把利剑砸到自己的头上。
苏琼嵑一跃而上,想要将剑夺回,却不料被一个细线锁住脚踝,谢文瑾使力将苏琼嵑拽下,自己点足跃起,将煞灵稳稳接下,在身侧甩出一阵剑风。
苏琼嵑看着谢文瑾,心中滋味不言而喻,剑都被人夺了去,这还如何比得,叹了口气,说道:“在下输了。”
不一会,脚下细线便被谢文瑾收了回去。
谢文瑾右手拿着煞灵,左手掠过剑身,低着头仔细看了看,似是想起些什么,骤然抬头看向苏琼嵑,目中似有说不清的情绪翻涌着。
苏琼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将煞灵召回鞘中,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霍海站在一旁,不知何时已经新换了身衣裳,见苏琼嵑要走便说道,“不知小兄弟可愿到北玄门一叙?”
“我去北玄门做什么?”苏琼嵑回过身问道。
霍海一脸笑意说道:“小兄弟修为不凡,北玄门愿以上宾之礼相待。”
等了一会见苏琼嵑不以为意,又说道:“看小兄弟眉目,似是外地人,不如先到北玄门稍作休整,再出发不迟。”
苏琼嵑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要往何处去,便点头应下了。
路上,苏琼嵑和谢文瑾并排走着,霍海领着一众弟子在前面。
刚刚比武之时,苏琼嵑觉得此人身材修长,很是高挑,可站到身边才发现,自己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若是此时谢公子侧头一靠,正正好好能靠在自己肩部的位置。
“在下苏琅,不知谢公子如何称呼?”苏琼嵑换上满脸笑意,与他搭话。
“谢文瑾。”
“文瑾,真好听。”苏琼嵑嘴中默默念着谢文瑾的名字,“我少年时,识得一人名叫长瑾。”
“哦?”谢文瑾眉间微动,转头看了看他。
“他性子与你相反,是个爱玩闹的,多年未见,也不知他如今怎样。”苏琼嵑嘴边泛着笑,似乎又回到了刚入清川的时候,那时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谢文瑾看他,开口答道:“他自是过的好。”
苏琼嵑喃道:“但愿吧,但愿他能像那时一样明朗。”
谢文瑾将头向右转去,看着路边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低声道:“怎么可能呢。”
夜半月升,谢文瑾房中的窗颇被人扣响,开了窗,一个人影出现在一旁,“殿下。”
“查的如何,可有内鬼?”
“我与丹青分头搜寻,在霍海的房中搜出了这个。”说完那人一伸手,掌中躺着一枚铜令,谢文瑾将它捏在指尖,来回查看,“这是长忧的?”
那人在月光下点了点头,答道:“是二皇子的。”
谢文瑾将铜令握在手中,狠狠攥住,“魏川,北玄是我一手培养的江湖势力,此事只有我与宋太傅知晓,二皇子是从何处得知的,去查查。还有,苏琼嵑,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卑职不知。”
“一并去查。”
“是。”
眨眼间,魏川便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