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两个女人打发走,宋明昭回到了书房。
他让人严守在书房门外,不让人靠近。
一直在书房里待着的刘子安将刚才外面发生的事听得一清二楚。
见宋明昭进来,他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语气中夹杂着些调侃的意味。
“有没有人说过,太子你艳福不浅。”
在宋明昭听来,刘子安这是在讽刺挖苦他。
他没有办法行人事,府中有再多女人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对于男人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宋明昭沉着脸道。
“继续我们之前所说的,如何做,才能从璃王手中夺下兵权的问题。”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是一下子就能做成的。
太子想要兵权,但若是你真的得到了兵权,恐怕会遭到皇上的猜忌。
所以,这种事不宜过早。
璃王那边,派人刺杀北燕使团的罪名会让他沾一身骚。
太子不如想想,大皇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宋明昭听刘子安提起大皇子,并不清楚他这样说的原因。
“大皇子在陵城,还是先解决璃王较为要紧。”
他没有告诉过刘子安,他这么想要除掉璃王,不只是因为想要得到兵权。
更重要的,是报复。
“太子没有听说么,皇上最近有意召大皇子回皇城。
大皇子在陵城和其他郡县都颇有名望,都说他可堪大任,想必皇上也会这么认为。”
宋明昭颇为诧异地看着刘子安,问道。
“你怎么知道父皇要将大皇子召回来,本宫为何都没有听说过此事。”
刘子安相当镇定地回答了宋明昭的疑问。
“在下自然有在下的门路。总之,璃王要对付,大皇子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
宋明昭还在纠结于大皇子回城的事。
他追问道。
“父皇一直想要大皇子回来,这事儿本宫也有所耳闻。
但是自从本宫被立为太子后,父皇就很少写信去陵城。
现在,父皇这是又想起大皇子了么。”
刘子安并不反驳宋明昭的说法。
他起身,准备离开。
“在下只是提醒太子,大皇子不得不防。
至于该怎么做,在下不会干涉,告辞。”
刘子安离开后,宋明昭直接坐在了桌边。
他微微低着头,嘴唇紧闭,如同一扇紧闭的大门,怎么都推不开。
儿时的记忆全都浮现涌出,好像那翻腾而来的浪头,将他掀翻在岸边。
大皇子宋冥初,是杜皇后的儿子,也是父皇的嫡子,是最有望成为太子、成为未来齐皇的一位皇子。
但是后来,杜皇后因病去世,大皇子便没能成为太子。
宋明昭回想自己的童年,几乎没什么开心的事。
他能够想起的,是痛苦、紧张压抑,还有尔虞我诈。
五岁以前,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
五岁那年,杜皇后崩了,他的母妃成为了新皇后。
而他,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嫡皇子。
那之后,他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疼爱他的父皇,不知为何,之后看他的眼神总是夹杂着淡淡的怨恨。
他那时读不懂,只知道父皇不喜欢他了。
六岁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是注定要做太子的。
为了不让父皇和母后失望,他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
他天资愚钝,所以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
曾经,他天真的以为,勤能补拙。
但是每当他被父皇责骂时,他都觉得很委屈,很绝望。
他觉得自己不配做太子,因为只有最优秀的皇子才能做太子。
渐渐的,他丧失了自己的纯粹。
为了讨好父皇和其他人,努力做他们心中最好的皇子。
为了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强逼着自己博览群书。
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因为父皇的一句“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而变得一文不值。
那天,他只是做错了一件小事,虽然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事,但他永远记得,父皇那张满了嫌弃和厌恶,还有暴怒的脸。
“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够做太子,全都是因为你有个好母后。
你的太子之位,是你皇兄不肯要,扔给你的。
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你还好好地待在宫里!
朕真是后悔,居然立你为太子……”
那时的他,不敢反抗,只能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那么生气,生气到想要杀了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大皇子宋冥初离宫了,三皇子宋凌煊作为质子,被送往北燕。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父皇最为疼爱的。
一天之内和两个儿子分别,难怪父皇会拿他撒气。
所以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父皇会说——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你还好好地待在宫里。
父皇肯定宁愿他是那个被逼出宫的,希望把他作为质子送去北燕。
后来,即便他已经长大成人,是朝臣们眼中温和谦逊的太子,但他始终不会忘记,那天,那个男人对他说过的话。
对,就是那个男人。
因为他不配做父亲。
五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从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那儿,享受过身为儿子的快乐与满足了。
现在他竟然还要将大皇子召回,岂不就是为了牵制他,甚至是取代他么。
如果不是被逼的这么紧,他怎么会暗中培养自己的亲兵。
宋明昭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而阴狠,拳头紧紧地握起。
一个万全的计划,早已在心中生成。
太子府,女人之间的争斗每天都在上演。
上官慕雅和苏静婉今晚算是头一回争锋相对,双方都没有使出全力。
但是这事儿在别人看来,就是身为公主的不得体、不大方。
本来太子歇在书房,府中最殷勤的要属叶芳菲。
然而今晚,叶芳菲并未去凑这份热闹。
她习惯了渔翁得利,想着先让那两位公主争斗一会儿。
她们斗得越狠,她这个局外人看得也就越开心。
夜,仿佛一个沉默了许久的孩子,时不时发出不安的喊声。
停歇在屋檐弯角的黑鸦,鸣叫在草丛里的蟋蟀,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这些声音,或嘈杂,或动听,或平静了人的心,或唤醒了沉睡的灵。
即便夜已深,但仍然无法阻拦赶路人。
百里堇宸给叶卿颜解了穴,为的是让她好好休息。
但马车甚是颠簸,她根本没法入睡,便干脆闭目养神。
可以用来做记号的食物都没了,她要想办法找其他的东西来代替。
他们离开皇城已经许久,但是如果要去北燕,估计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她开始怀疑,宋凌煊到底有没有在找她,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他还没有来。
“丫头,你睡了么。”马车外响起了孙老将军的声音。
听得出,他担怕里面的人睡着了,吵醒了她。
叶卿颜皱了皱眉,心想,这种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和叶卿颜同在一辆马车里的百里堇宸掀开了轿帘,对孙老将军皱眉道。
“你做什么,为老不尊么。”
孙老将军顿时急了。
“什么为老不尊,我是想关心关心世侄女。
再说了,我一个老头子怕什么,倒是世子你这么年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老夫世侄女的声誉不好。”
他想着,夜孤渊要是还活着,估计会把这个臭小子拎出来暴揍一顿。
百里堇宸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的叶卿颜。
她闭着双眼,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孙老将军,桃花眼中泛着些冷然。
“孙老将军,你莫非忘了,我们是有婚约的。”
孙老将军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
“那……那也不行,还没成亲,那就是不行的,你快给老夫下来……”
侍卫们见孙老将军敢这么跟世子说话,一个个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