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太后接着自己前面的话,道出了当年的宫中秘闻。
“齐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和杜家大小姐杜月如相识相爱。
那两人常在宫中的闲月楼中幽会,久而久之,不慎珠胎暗结。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无奈之下,杜月如只能将此事告知于其父。
另一边,太子为了自己安坐储君之位,不能够娶与之无媒苟合的杜月如。
他害怕落人口实,害怕被自己的兄弟们和父皇知晓。”
“所以,他不会允许杜月如生下那个孩子。”叶卿颜很是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听似残忍的话。
下意识的,右手搭在自己微隆的小腹前。
她可以理解杜月如当时的处境有多么无助。
不管是注重家族声誉的父亲杜诲儒,还是奋战于权力之争不得不有所牺牲的太子,对于他们而言,她那个孩子,都是要不得的。
而他们,恰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深爱着的男人。
掂量之下,或许她会为了他们而放弃肚子里那个。
因为她的孩子,注定是累赘,是祸根。
同样身为女人的南楚太后,能够察觉到叶卿颜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阴阳怪气地对叶卿颜说道。
“璃王妃,你这就听不下去了么,哀家可还没有说完呢。
都说这女人怀孕的时候,情绪尤其容易波动……”
“继续说。”宋凌煊那低沉冷酷的声音响起,令南楚太后未说完的话只得往回咽。
她故作委屈,那模样令人厌恶。
“这不是被璃王妃给打断了么,哀家这就继续说。”
宋凌煊根本不理会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惺惺作态的南楚太后,他扶着叶卿颜,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累了么,累了就回去歇息。”
叶卿颜抬头看向他,入眼的便是他那锋利的下颌。
虽然光线昏暗,但有他在,她便觉得很是亮堂,而且连心窝子都是暖的。
“我没事,孩子刚才踢了我一下,我开心呢。”
她发自内心的笑,美目中盛满了光亮。
婉柔、清丽、女无女眉,浑然天成,又融合得极好。
楚项南看着叶卿颜那波动人心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从未见过这样明媚的、毫不设防的笑靥。
如果她也能够为他这样笑一次,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啊。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想想,毕竟缘分强求不来。
对手是璃王,他自愧不如。
“之后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猜得到。
无非是那杜家大小姐郁郁寡欢,整日以泪洗面。
那个蠢女人,在最后一刻后悔了。
她想要保住那个孩子,被杜诲儒给关了起来。
因为她那肚子尚未显怀,加上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所以还可以瞒一阵子。
至于太子那边,也是心有不忍,事儿也就拖着了。
后来这事儿被太子的生母,也就是当时的皇后知道了。
为了不影响太子即位,皇后对杜家下了狠手。
她先是暗中刺死了知晓此事的相关人等,其中就包括杜诲儒。
然后,她又让人偷偷弄死了杜月如腹中的孩子。
一夕之间失去父亲和孩子的杜月如疯了,以至于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后来嘛,太子顺利登基,后宫佳丽三千,却还念着杜月如。
事儿就是这么回事儿,哀家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南楚太后说完后,感觉一身轻松。
但是听的人却并不轻松。
叶卿颜冷笑着说了句。
“与其说是思念,倒不如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把戏。”
楚项南不太同意叶卿颜的说法。
“怎么会是自欺欺人呢?我这么听下来,虽然齐皇当年也有错,但他之后也一定非常后悔,毕竟人又不是他害死的。”
叶卿颜侧头看了眼楚项南,真心觉得他这个南楚帝实在太单纯了。
人家说什么他都信,看事情只看表面的么。
“齐国皇宫中的闲月楼一直都有闹鬼的传闻。
我以前因为好奇,还让身边的婢女去查过这件事。
如果将杜月如这件事算进去,时间上就有所巧合了。”
“怎么说?”宋凌煊也觉得稀奇,主动发问。
叶卿颜顿了顿,绕有深意地看了眼牢房里的南楚太后。
不知为何,就在那南楚太后提及闲月楼的时候,她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或许是她在那个时候的语调有些变化,又或者是她所说的内容,有些过于具体了。
暂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思虑太多,叶卿颜接着解释说。
“杜月如死后第七日,闲月楼便有了闹鬼的传闻。
当晚撞见鬼魂的,正是太子。
所以我不得不怀疑,真是因为有了鬼魂一事,才扭曲了我们以为的深情。
当纯粹的爱被掺杂了恐惧,对于生者来说就是折磨。”
叶卿颜话音刚落,楚项南便惊呼起来。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说,那杜月如死后第七天闹鬼的是吧,我想到,那不就是头七回魂夜么。
杜月如死后回魂,肯定是去闲月楼找太子的。
结果,结果太子撞鬼了!”
说完这番话后,楚项南只觉得阴风阵阵,背后寒毛直立。
他打了个寒颤,往小五身边站了站,明明心里有些害怕,却还在强装镇定。
叶卿颜的胆子比较大,虽然她也觉得细思极恐,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牢房内的南楚太后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了她那模糊的眉眼。
可叶卿颜却敏锐地捕捉到她嘴角的诡异笑意。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嘴角上扬,但在这个时候,令人很是不适。
杜家大小姐的事儿弄清楚后,叶卿颜也没什么好再问的。
不过就在她离开前,那审讯完宫人的侍卫已经有了结果。
她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好奇心的,所以又待了一会儿。
“陛下,那些宫人都招了,这是他们的供状书。”
侍卫将一沓供状书呈给楚项南后,看向牢房内南楚太后的神色有些怪异。
当楚项南看了那些供状书后,脸色立马就变得不对劲。
他愤怒地扑向牢门,两只手紧抓着,太阳穴旁青筋直暴。
“你真是无耻!是你逼死皇兄的,你怀了孩子,你说孩子是他的!
来人,把牢门打开,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这个荡妇——”
短短几句话,叶卿颜就能够大致猜测已逝南楚帝的死因。
愧疚、耻辱、自责、恐惧、压抑……种种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就有了不得不自尽的理由。
让自己的母后怀了孩子,这样荒诞的事,足以击溃一个男人。
他的死,是负罪的死。
叶卿颜很是好奇,此时南楚太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如她所料,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半分自责和畏惧,甚至是那么冷淡。
冷淡得好像,那条人命真就不关她的事。
牢门被打开后,楚项南疯了似的将掐着南楚太后的脖子,将她摁在了地上。
他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里面冒出杀人的红光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是我们的母后啊!
皇兄他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害他。
是你让他死得毫无尊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南楚太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这一回,她并不害怕。
一副坦然迎接死亡的无畏,令楚项南的一切报复都没了快意。
她不挣扎,也不哀求,甚至还比不上她要被上刑时候的恐惧。
侍卫们上前分开了两人,劝着楚项南不要冲动。
小五奋进全力抱住了楚项南的大腿。
“陛下,还望您节哀啊。
您才登基,若是背上了杀害太后的罪名,那必定是翻不了身的呀……”
“咳咳咳……”南楚太后得以喘气后,竟然大笑不止。
她环顾了一圈,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胜利者。
“哀家是太后,陛下你杀不了我。
还有你们,你们更加动不了哀家。
是,我是害死了不少人,可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哀家!”
楚项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方才差点窒息的人是他。
冷静下来后,他紧捏着拳头,压抑着愤怒,对侍卫吩咐道。
“来人,将璃王和璃王妃送出大牢。”
“是。”
事实上,宋凌煊本来就不想让叶卿颜在这里久留。
不用侍卫请,两人也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