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轩辕侯陪着百里堇宸,叶卿颜暂时得了些休息的时间。
可她若是换了房间,就根本睡不着了。
回到主屋后,她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空气,眼睛想闭都闭不上。
嘎吱——
房门被推开,她以为是夏芝。
“不是说了么,晚膳不用送来了,我吃不下。”
“不吃晚膳,你怎么还有力气炼制续命蛊。”宋凌煊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和心疼,关上房门,免得那严寒伤了她的身子。
叶卿颜坐起身,脸上强扯出一抹不得已的笑容。
“是你啊,是要来我这儿用晚膳的么。”
宋凌煊径直坐在床边,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皱起眉头,看着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嘟囔了句。
“别碰我,你的手太冷了。”
宋凌煊有些微怔,有些手足无措似的,缩回了手。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叶卿颜实在是太累了,坐着费劲儿,便重新躺了回去。
她侧躺着,方便和宋凌煊说话。
见他沉默良久、不言不语,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伤了他的热心,于是便主动示好,从被窝里伸出手,戳了戳他。
被发现后,她又立马将手缩了回去,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房门的方向。
突然,宋凌煊抓住了她那正在恶作剧的手,俯身看着她那波澜不惊的笑脸,责备起她来。
“不是怕冷么,还敢这样放肆。”
他边说着这话,边强行将她的手送回到被窝里,然后将她的被角掖了掖,确保一丝寒冷都进不去。
做完这些后,他依旧坐在床边,就那样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叶卿颜被他弄得有些心神不宁,本来就睡不着,现在更加没法入睡。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自己的房间吧。”她本来想说得委婉些,以免又不明情况地泼了他冷水。
可这话一出口,就显得不是那么委婉。
宋凌煊那狭长深邃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不悦,冷俊的脸也沉了下来。
宽袖中的两只手微攥着,他那强行压抑着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说你想要回齐国。”
“是,我记得,可……对不起,又要让你等我。”她当然记得,但她现在根本没法离开。
在她决定要放弃自己全部的内力去救百里堇宸的时候,她就料到,虽然表面平静,可她和宋凌煊之间,需要一番解释与被说服。
“你若是失去了全部内力,就没有办法再保护自己,不后悔么。”宋凌煊问得十分认真,伸手抚向她甚显疲倦的脸庞。
叶卿颜原本以为他会生气,可见他那冷峻中饱含温柔的目光,她的心也软了许多。
“不是还有你么。就算我没有了内力,还有你保护我。
可现在,我不能让百里堇宸死。
如果他死了,那我岂不是欠了他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么。
你知道的,我不想欠任何人。”
宋凌煊微微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释然的笑意。
“对,你有我。”语气平淡,眼神却格外坚定。
叶卿颜裹着被褥坐起身,倚靠在宋凌煊怀中,无比得安心。
她抬起头,看着他那谪仙般的俊颜,抬起脖子,主动在他唇边印上一吻。
“别皱着眉头了,我知道你不开心,往好了想,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再熬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回齐国,芊芊和瑞儿现在一定都长高了不少呢。
我饿了,要不先用晚膳吧?”
宋凌煊毫不怜惜地捏了捏她的脸,佯装不悦。
“现在知道饿了么,方才是谁说不想吃了的。”
“我认错,我认错还不行么,就算我不饿,肚子里那个也饿得不行了。”叶卿颜撒着娇似的晃了晃他的胳膊,一双澄澈的双眼如同清泉水般纯净。
夏芝将晚膳端进屋后,见齐国璃王也在,便没有打扰他们。
叶卿颜吃得不多,要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甚至连一口都不想吃。
“东溟国余孽已经被尽数抓获,包括之前跟在你身边伺候的轻歌。”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那些人?”叶卿颜抬头看着宋凌煊,一脸认真。
“你想要保轻歌的命么。”见叶卿颜眸光闪动,仿佛在算计着什么的样子,宋凌煊装着不经意地问说。
叶卿颜喝了一口汤后,便将汤碗放在了桌上。
两只手抵着下巴,望着桌上的饭菜发了会儿呆。
“说实话,轻歌所为,都是迫于无奈。
好歹她也告诉了我们小风的下落,不如,留她一命吧。”
宋凌煊料到叶卿颜对轻歌会有所心软,哑然一笑,颇具讽刺似的开口。
“留她一命。这句话,你应该去对轩辕侯说。
人是他抓的。
而且据我所知,他打算将那些人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说话间,他观察着叶卿颜的脸色,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态度。
“什么时候?”叶卿颜非常在意地抓着宋凌煊胳膊,询问具体的时间。
宋凌煊看了眼她那微微用力的手,以一种慵懒无所谓的声音回了句。
“今晚。”
“今晚?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叶卿颜很是激动地站起身,一副要准备出去的架势。
宋凌煊随之起身,拦住了她。
“你去哪儿?”
“明知故问。当然是去让轩辕侯放了轻歌。
就算轻歌犯了很多错,可也罪不至死。
我要将她带回齐国,亲手将她交给舅舅处置。”
叶卿颜的态度很是坚决,想要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宋凌煊。
但是宋凌煊也很固执,挡在门边,不让她出去。
叶卿颜的力气敌不过他,只能用眼神威吓。
“让开,人命关天。”
“如果不是她,你就不会被刘子安所抓,你就不恨她么,现在,你还要去救她?
卿颜,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软了。
百里堇宸现在生死未卜,轩辕侯对那些东溟国余孽的杀心,不是你能够制止得了的。”
宋凌煊摁着她的肩膀,很是耐心地想要劝她坐回去。
叶卿颜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其他的意味。
她抓着宋凌煊的衣袖,很是不忍地开口发问。
“告诉我,她还活着吗?
轻歌她,是不是已经……”
未说出口的话,是因为对此仍存有盼望。
她满眼期待地盯着宋凌煊那双如黑曜石般璀璨的双眼,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
宋凌煊眼神中的坚定,在一瞬间便被摧毁。
他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牢牢桎梏在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温声安抚。
“卿颜,你还有我。”
“她真的……死了吗?”直觉告诉她,自己猜对了。
宋凌煊之所以不直接告诉她,是担心她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猜到,现在他所能做的,便是抱着她,给她竭尽所能的温暖。
他的沉默,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叶卿颜差不多明白,便没有再追问轻歌的生死。
她将脸埋在他怀中,想要说话,却觉得嗓子好像被堵上了什么东西似的,很难受,而且,还很痛。
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宋凌煊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但是她远比自己所想的要坚强,不过一会儿工夫,她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望着他,睫毛上沾了些晶莹。
即便她不开口,宋凌煊也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没有人能够拒绝她那纯净却勾人的眼神,尤其是她现在看起来令人心疼。
“赵维他们在白鹭湖边找到了她的尸体,她是自刎而亡。”
“自刎……真傻啊……”叶卿颜喃喃着,想到轻歌应该是得知计划失败,所以追随段衍而去了。
她苦笑着,眼底一片伤感。
宋凌煊为了让她好受些,便刻意转移了话题。
“祁俞山命大,并未死于段衍的剑下。
现在他已经醒来,正大张旗鼓地要肃清南疆境内的东溟国余孽。
所以,就算我们不抓,南疆人也会抓。”
见天色已晚,宋凌煊嘱咐她好做休息,然后便离开了主屋。
但是叶卿颜根本就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实在难眠。
到了后半夜,叶卿颜起身,去了院子里散心。
“嗖嗖”的冷风从她身后袭来,令她打了几个寒颤。
轻歌的死,让她感触良多。
她之前以为轻歌早已放下仇恨,可原来,从东溟亡国后,轻歌就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
九皇子的侍卫罗星想要娶轻歌,那时候轻歌就已经暗示过,她说她那样的人,这辈子都不奢望得到幸福。
轻歌的命运从来半分由不得她自己。
是她明白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