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中国人对网络的认识是“双刃剑”,那个时候,上网的大多是30岁以下的青年。那时,上网的人被称为“网民”或“网虫”,绝对是另类的指责。可是今天,除了那些“日理万机”地缠于社交场上的“老人”外——当然还有那些没有能力用上网络的人们——几乎很少有人再来指责网络是人类的“敌人”了。双刃剑快成了单刃剑了。实际上,就是那些忙着无法上网的人们,他们只要有机会上网,总是会匆匆地看看自己的邮箱、主页或博客什么的,因为那已经是他们工作、生活的一部分。
观点:
这仅仅是表象。它的真正的意义绝非如此。
它改变了我们对真实与虚假的认识,改变了现实与虚拟的界线,而它真正的意义在于对精神的极大肯定。
我们过去对人类意识的存在的态度是偏激的、狭隘的,短视的,但实际上,今天也许更为普遍,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过去中国人在禁欲思想的教导下,虽然格物(中国古代的一种求知方法)的能力极其高超,但对物欲总是排斥的,于是过分地强调道德。而今天恰恰相反,今天,我们可以公开地说:“我是一个物质人”,但你总是羞于说“我是一个道德人”。如果你说了,你便是这个时代的敌人。当然,道德与意识又是两回事。即便如此,我的一个朋友还是说:“我的肉体便是我的灵魂”。出于对他的爱,我总是想将其理解为“肉体与灵魂本来就是合二为一的”,肉体是“实”,灵魂为“虚”。用老子的话说,肉体是为灵魂来搭架子的。但是,我知道,这种解释无疑又否定了他,因为他本来的意思就是肉体的存在更为真实。
在这样一个“实在”的存在大干“虚无”的存在的时代里,要讨论和肯定精神的价值有些困难,甚至会遭人白眼。但是,如何我借助网络这个“实在”时,也许我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网络最初为什么让人担忧?是因为它是一个自由的王国,是一个无政府的世界,甚至说是一个无理的宇宙。它使地球忽然间变得狭小起来,使空间的感觉发生了质变。过去要用飞机才能到达的地方,现在只用点一个鼠标就可以了。你竟然能认识那里的人,如果你懂那里的语言,你便成为他们的一分子。这种感觉使人们的幻想成为真实。它改变了现实的存在方式。如果过去我们对现实的认识是以空间、时间和实物的存在为前提,而现在这空间仅仅成为时间的一部分(等待网页的时间)。
那么,我凭什么来礼赞这样一个“无礼”的“魔鬼”呢?
除了以上的一些叙述外,我要说的是它对现实的梳理、批评和补充。人们总是盯着网络上日益增多的色情内容和因为它而犯罪或丧命的新闻,却很少去真正认识网络的奥妙。像我这样的很多成年人对网络的利用大多还限于利用,比如收发电子邮件、QQ聊天、查看信息等。这是一种很老套的做法。年轻人却不是这样理解网络的。他们进入的是虚拟世界,或写博客,或进论坛。他们也许对自己的名字(这是父亲取的,它代表一种集体意识或社会意志)很不满意,在网络中可以实现这种不足。他们会取一个连自己也觉得很有快感的名字,甚至十几个,上百个。这是第一次实现自我。接下来,他们将用键盘敲打一系列在“现实生活”中很少发出的声音,那声音也充满了快感。这是第二次实现自我,一次充分的宣泄口在很容易实现的两次自我实现,其实包含着深义。有过网名的人知道,取一个好的网名是多么让人自豪的事,而在论坛上发出声音更是富有快感。这是一次伟大的转变。我的一个写诗的朋友,在“现实生活”中,他总是温文而雅,甚至非常腼腆,少言淡语,可是,他竟然是一个网络高手。他在网上既是一个文化英雄,纵横捭阖,所向披靡,又是一个大言不逊,动辄污言秽语的“流氓”。不但我无法将他与“现实生活”中的他视为一人,就是他的同伴也常常惊叹。可这就是他,这就是真实的他。有时候我想问,哪一个他更为真实呢?很显然,网络上的他更为真实。在这个时候,我们总是想起人们说的“现实是虚假的”这样一句话。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戴着面具在生活,而在网络中,他再也不需要这样去生活了。他解放了,他自由了,他成为了他自己。这是多么伟大的实现。假如我们人人都有这样的实现,生活岂不是变成更为可信?
在这里,网络中的虚拟其实恰恰是被现实掩盖起来的活脱脱的真实。我们宁可相信网络中的他,也不可相信现实的他。
但这仍然是低层次的。论坛里虚拟的自我仅仅成为现实生活的补充,成为现实的批判者,成为另一个自己。这种存在不过是将那个被“现实存在”刺杀的“本我存在”拯救了而已。博客中的那个存在,有时候是写作者对现实存在的炫耀,是现实生活的流水账而已,它已经越来越失去原初的活力,成为“现实存在”的俘虏。这是因为网络在渐渐地“现实存在”化。这是悲哀的。
超越这种存在,而真正将人类“虚无”的意识“真实”化的是虚拟世界的出现。这是伟大的发现,远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要意义重大,但我似乎还不知道那发现者。也许这就是网络的奇异和伟大,它使所有的人都成为无名者,实现了众生平等的观念。说真的,我们根本不需要管它是谁发现的,它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
“网恋”出现了。也许人们会责问我,为什么要把“网恋”如此重要地提出来说呢?的确,它已经被我们日常化了。人类的惯性是可以将一切伟大与渺小视为日常,将一切高尚与卑鄙混为一谈。在这个以加速度行进的时代,人们已经习惯了新鲜事物的屡屡发生。只要我们叹一口气或睁一下眼睛,最多说一句话,一个重大的问题便被翻阅过了。谁还会在意“网恋”这样一件小事呢?
二、从网恋到虚拟婚姻
它使人类的意识可以单独而真实地存在。
在我的课堂和新浪网的心理咨询热线上,大学生提的最多的一个问题是:你如何看待网恋?
首先,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人们会喜欢网恋。那些正处于青春期的青年大学生是因为恋爱的需要,这自然不必去费口舌,可是,那些已婚的成年人为什么还要偷偷地网恋呢?他们能在这其中体验到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愉悦呢?
在我看来,网恋使人们抛弃了现实的表象,而直接进入心灵的真实。在网络上,即使是游戏的恋爱,也是那样可爱和充满了性感。它摒弃了虚伪的一面。那些网恋成功的人和沉迷于其中的人,大都是些忠实于心灵的人们。现实生活中的恋爱往往是一种现实审美的结果,即首先是对外在的审美,然后才有可能进入心灵,甚至有些人一直耽于外在审美而始终不能进入内心的审美,但网络不同,它首先是对内心的审美,是由内而外的。现实恋爱的失败往往在于现实,而耽于内心的网恋也可能失败于现实。我们不能因为网恋会失败就一概而论它必然是失败的。
其次,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会对网恋存在敌意。一个曾经上过我的课的女生,在第二周就去山东会见她的男朋友。说真的,她长得并不漂亮,我对她的这次长途跋涉充满了忧虑。她的同学几乎也没有支持她的。只有她的爱在支持她。她去了。她回来的时候比先前漂亮了。很显然,她成功了。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很可能会劳燕分飞,但我们能因此而说她没有获得爱情?长久以来,我们总是拘泥于现实的爱情,因为现实的爱情裹着一层让我们放心的现实,而网恋裹着一层让我们担心的“精神”。说到这里,我们终于找到答案:人类从来都没有真实地肯定过人类的精神价值,人类实际上从来都是对自己的精神价值是否定的,但是,我们表面上多么地热爱我们的精神。这是悲剧的所在,也是问题实质所在。它的结果是,我们始终是表里不一的,始终是否认我们内心的生活的。也许我们还可以这样说,我们始终害怕我们自己的内心,始终害怕一种内心生活的来临。
人类是多么地可悲!始终没有摆脱一种动物性,始终在物质的羁绊下跌跌撞撞。
这就是我支持网恋的原因所在。人类应该过上一种丰富的内心生活,只有内心生活的丰富,才能使人类真正的自由和充盈,否则,即使富可敌国,仍然是行尸走肉。
然而网恋仅仅是一种开始。在人们还普遍对它充满敌意的时刻,它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那就是虚拟婚姻。从网恋到现实婚姻是可歌可泣的,而从网恋到虚拟婚姻呢,是应该拍手称快还是应该至腕叹息?
虚拟婚姻是一种什么样的婚姻?它为什么会存在?我想,这首先要涉及到的就是现实婚姻。那些没有成家的青年人也许大多是游戏的态度,这当然不必去管它,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那些认真对待虚拟婚姻的未婚青年和已经有了婚姻的人们。对于那些未婚者来说,这自然是他们婚姻的一部分。他们先在一起进行演习,以便为未来的现实婚姻打下基础。这种婚姻无疑是值得尊敬的。我想,这种婚姻远比那些草草结婚的人们要牢靠得多。他们已经超越了很多心灵的障碍。
而那些已经有了婚姻的人们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呢?大概谁都会想到一种答案。有很多人并非想要放弃已有的现实婚姻,他在网上恋爱并继而建立虚拟婚姻,完全是对现实婚姻的补充。网络恰恰是实现这一愿,望的最佳手段。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已经被现实捆绑而失去心灵自由的人们在这里满足了。
三、虚拟性爱的出现
它使人类的存在发生了质的变化,它打破了物质存在与意识。
存在的界限,并使它们互相转换
人类在发明核武器的时候,也许对自己的能力已经惊呆了,因为人类完全可以毁灭上帝创造的世界。实际上,人类早已面临一个完全失范的时代。拥有核武器者,即同时拥有了上帝和魔鬼。他们既可以像上帝一样传播真理,他们同样也可以为所欲为。
另一个失范的时代便是互联网时代,因为在这个时代,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现象:虚拟性爱。它预示着人类的生活领域正在发生质的转变。
何为虚拟性爱?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必须要谈谈一个现象:意淫。意淫实际上也是人类遗传下来的一个古老的基因,并非文明时代的人独有。我想说的是,即使在那些乱伦的时代,也并非你想和谁发生性关系就可以实现。在人类的审美意识的作用下,即使是乱伦也是有相对的秩序的,一如某些动物现象。意淫便在那时候出现了。
意淫实际上是一种审美现象。有人说,曹雪芹的《红楼梦》表达的实际上就是一种意淫的主题。还有人说,意淫是人类性活动中的最高方式。这与柏拉图的爱情看上去不同,实际上是很相似的。
我要谈的另一个现象便是性幻想。它实际上是意淫的另一种表述,只不过性幻想所代表的意义比意淫更为直接。但无论是意淫,还是性幻想,都仅仅限于一种幻想,且在人类长久的意识中始终处于私人状态,属于一种非道德现象。它是一种罪恶。
今天不同了。它被网络这样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实现了。我的《幻爱》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杨树和美丽之间是存在着巨大的现实鸿沟的,这主要是现实婚姻和家庭。现实婚姻与家庭是与责任、社会道德相联的,而他与美丽之间的虚拟婚姻虽然背叛了现实,但却与责任等无关。它是杨树在世俗中堕落时的神明,是美丽在纵欲中的宗教。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失败的,在这里汲取了力量,胜利了,胜利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心灵,还有现实。他们不仅仅获得了爱情,还得到了拯救。虚拟婚姻在他们的身上是一种神迹,网络在这里也便是对现实的拯救。
但真正让人震惊的并非这个,而是他们的虚拟性爱。他们竟然通过网络、手机实现了虚拟性爱,并获得了满足。这是闻所未闻的事件。小说为什么要写他们虚拟性爱的过程?并非有意摹仿劳伦斯,而是要告诉人们,虚拟性爱与现实性爱的异同。在现实性爱中,也许人类因为彼此之间对性的看法会影响人类的心灵和性的愉悦,甚至在现实性爱中它仅仅成为一种性爱,但在虚拟性爱中,它实现了双重意义,它不仅仅成为肉体的狂欢,还成为精神的狂欢。在这种性爱中,你完全可以抛弃文明所赋予你的道德、责任等一切圈套,你完全可以放纵地去爱,去做,做感受。虽然他们在表面上和现实妥协了,但实际上他们的爱胜利了。
如果人们的认识仅仅限于这些,未免显得太短浅了,实际上,它告诉我们的远远要大于这些。在长久的岁月里,特别是近一百年来,我们对科学主义和实证主义的崇拜使我们的眼睛都瞎了,感官都不敏感了。我们对我们意识到的,或者说感到的一切都武断地会认为那是妄想,是迷信,相反,我们对一切都想实证,都想让它建立在物质和现实的基础上。这种认识在中国现在青年人中几乎是长了根的。这种观念使我们只承认现实,而不承认人的心灵。
在霭里士的认识中,性是染色体,在弗洛伊德的认识中,性是一种意识和生命力,而在荣格的理论中,性是一种记忆。这些对性的认识都基于传统的认识口他们也许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人类会有一天迎来了杨树与美丽的这种虚拟性爱。在这种时候,性又是一种什么呢?在这个时候,性这种本来在现实的肉体接触中才能实现的活动,却仅仅靠一些现代手段靠意识实现了。在这种时候,性真的成了一种意识。物质的性变成了意识的性,而意识的性同样也可以转换成物质的性。
在网上看到一篇《21世纪性趋势》的文章,是对性的预言。以下两位专家预言未来人类将在床上做些什么、穿些什么,甚至听到什么——
“2001年,听一段音乐时,人们就会和做这段音乐的人作爱。在一个接近虚幻的世界里,音乐以及一副耳机也许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了。”
——巴里·怀特,作曲家,歌手
“性将变成一种运动,因为发明了能够得到系统提高的依据。它就像一个耳环大小的‘单切片’,将你个人的性要求和最喜欢的姿势进行编码。当你走进一个房间时,你的切片将扫描其他人相近的程序,并且当它找到一位最佳性配偶时,它会发出‘嘟嘟’的响声。”
——玛丽安·萨尔兹曼,作家
还有一些西方作者对性的各种方法进行了大胆展望,但无非说明了一个问题:你将有可能只在头脑里进行性行为,完全不必找什么真人。
无疑,这些观念将被人们进一步证实,但它的问题是,人类的性也可能将因此而变得模糊、可疑,那种原始的性的生命力还存在吗?
所以,我对这种预言并不持乐观态度。我始终认为,现实的性是必须存在的,它是我们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原动力,而虚拟性爱将作为性的另一种存在。它们应该是互补的,而不应该是现实性爱被虚拟性爱所代替。如果那样,我倒认为,人类真正地遭遇了核武器。
四、虚拟婚姻与性爱对现实婚姻与性爱的挑战
我们已经不可避免地陷入一个完全失范的时代。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既然要承认虚拟性爱的存在,那么,我们怎样来对待现实婚姻与性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