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选择了深圳。又是一个五年，似乎五年是我的命运周期。这个城市真的年轻，在内地可以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四十五十六十岁的影子，在这儿一眼望去望不到自己退休后的样子。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是独立而互不干涉的，同样的年龄可以有各式各样的生活轨迹，或美丽或无奈都被这个城市的空气包容着，顺其自然没有压力。我这个刺儿头就这样被包容着茁壮成长，时光突然慢了起来，感觉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掐指一算不过才是去年今时。后来遇到老公，合租公寓，各自跳槽，参加户外族，学习充电，浪漫小资……从前的乖乖女已经面目全非。30岁披上嫁衣时，我真的没有丝毫感慨和激动，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可是我又长刺儿了，我不想要小孩儿。老公起初也不想要，现在渐渐开始旁敲侧击提示我他想传宗接代，可我依旧没有欲望养小孩，总觉得替另外一个生命做选择比替自己的人生做选择还难。
首先，我不愿像动物似地仅仅完成一个生理过程。既然是人就该考虑到孩子出生后的环境，每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或是在绿水青山的郊野。我就想我的孩子也一定愿意看到这些。可是大多时候，我在拥挤的人流里匆匆吃着早餐，无奈地守在电脑辐射里，看到节日的公园没有下脚的地方。背井离乡的同事们每年都在盘算春节火车票到哪里找，公司外面的工地上常常有天当被子地当床的民工。那么多丢鸡蛋似的人抛弃自己的女婴，似乎开多少医院都不够用，开多少幼儿园学校都不够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孩子出生时希望他（她）将来能超越这些现实，其实百分之九十都不可能，就像我们一样，经常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土，出生了就要拼命地活着，喜忧参半地活着，即使常常无奈。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血型和天性足以让他（她）快乐地面对生活的虱子，如果他（她）天生是个乐天派，那么不妨把她生下来，如果不是，帮他（她）成为乐天派就是我一生的责任，可是我至今都没有这个勇气面对这个责任，怎么可以替他（她）做这个决定？
既然无法替一个未有的生命做决定，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为已有的、那些被盲目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做些什么？这是我不想生孩子的另一个理由。我希望有足够的金钱帮助那些贫穷的、没有关爱的、又渴望成长的孩子。如果至今没有结婚我甚至想去孤儿院照看孤儿，也许比创造一个生命会更有价值。我还希望有足够的精力让我的老人过一个幸福的晚年。我相信老人们是喜欢旅游甚至是世界游的，因为他们一生都没有时间欣赏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球，当人觉得自己再没有心力去管那些牵绊自己的东西时，就会看到生命的实质。而且在他们老去时，我希望我能陪在他们身边，即使我不做任何事，不赚一分钱，他们也会感到富足，因为人老时所有物质的东西都比不上一去不返的时间。我不愿在我想做这些事时因为种种无奈的原因而做不到，那比想不到更要痛苦百倍。
另有朋友劝我，不要孩子到自己老了会很孤单。我不认同但也不否认，我还不是个老人，不敢说将来会不会后悔没有孩子，但我现在认为，孩子不是用来养老送终或是解闷儿的，他（她）是上帝的礼物，他（她）的生命是自由的，没有必要受我的利益、我的情绪搅扰，他（她）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快乐和让自己快乐，即便需要承受什么，也应该由他（她）自己抉择。他（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理解他（她）然后告诉他（她）我们自己的看法和我们曾经的体验就足够了，除非远离邪恶是我们该强制他们的，其余都是属于他（她）们自己的生活。只有这样，母爱才不仅仅是一种天性，才不会经常那么自私。跟随孩子一起成长，同时父母也有属于自己的理想和乐趣。这就是我认为的天伦之乐。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足够的坚持可以做得到。在我没有信心之前，我真的不想生孩子，除非上帝一定安排他（她）在某个时间来到，否则，我不愿人为地去盼望和希冀什么。
我想我的这些想法也许是对的。或者是我这个人总喜欢把自己弄的很郁闷吧，但这是可以直接对着心讲出来的真实感觉。只是，这种真实成为一种刺，总是刺伤别人是我所不喜欢的。而我又找不到一个可以既尊重自己又尊重别人的方法，所以我把它写在纸上，也许可以像阿司匹林一样让心灵放松吧。
我的回信：
这位不愿留下姓名的女士：
你好！确切地说，这封信我早已看到，但由于时间的原因没有及时回复，同时，我也想进一步地想想再回答你。
关于一个人是否结婚和生育的问题，过去受神学思想和宗法思想的影响，被认为是天职。在神学思想下，生育是神的恩赐。在宗法思想下，生育是为人妻的第一要责。现在不同了。这些都不用说了，你都清楚。现在我想和你谈谈两个问题。
一个是你的心理问题。你首先要确定你不是有心理问题，而是你的心理还没有过渡到要生育的时候。跟你结婚前一样，你不想结婚，但到底结婚了。到底结婚是因为你的心理成熟了，虽然有点被迫的味道。现在你不想要孩子，也很正常，你的心理还没有准备好，更确切地说，你根本还没有准备，还在探讨与预备期。这一心理对你来讲，很显然是一个有关自由本身的问题。我想，也许过了几年，你会要孩子。那时，再要也不迟。
从你的来信上可以看出，你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也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你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而不是跟随着别人无意识地去做。这是理性的胜利。但同时，你也是一个矛盾的人。你为什么会想抱养一个孩子呢？是你怕生育的疼痛吗？是你怕会影响你的健康与美丽吗？
生与不生，其实，没什么重要的，完全在于人对自身生命与价值的认识所决定。当人们没有准备好做母亲和没有资格做母亲时，生育其实是一件不幸的事，她会将痛苦带给自己的孩子，但也可能相反，一个孩子也许会奇迹般地改变母亲的一切，她被迫成了一位母亲，也被迫接受了这个规矩的世界；她成为母亲后，她的内心会有另一种新的希望。这是一个新生命带给一个母亲的奇迹。
所以，这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二是我想和你探讨一下生育与生命的关系。
这本来是一个纯价值的问题。生命是从有到有，而不是从无到有，也不是从有到无。当我们从父母那里获得生命时，其实我们就已经成为世界生命的独立的一分子了。能创造生命是我们生命本身具有的一种能力，是我们运用它而非发明它。当我们问我们的父母我们是从哪里来时，他们无从回答，并不是说不好意思回答，这是一个浅薄的答案，真正的问题是生命从哪里来，即我们的父母的父母的父母从哪里来，最后会问到究竟是谁创造了生命。我们可以确知，我们是生命的一个链接点。当我们运用我们的生育能力去生育时，其实并非我们自己独有的一种能力，而是生命界普遍的能力。也许这样想的时候，我们就更是感动了。我们去生育是我们尽了生命本身的一种义务，但我们不去生育因为我们认识到生命是独立的，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仅仅只是一种社会关系而已，我们放弃这样的社会关系而靠我们自己的能力来谱写生命的辉煌也未尝不可。但这样说的时候，无论怎么都有一种遗憾。这大概是生命本身的一种遗憾。
所以，从生命运动的角度来说，我是赞成生育的。我们有责任为生命界的至善做点什么，这便是节育。节育与完全不生育当然是两回事，但你若想两全其美也是很难的。我们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能力和爱来养育我们的孩子，那肯定是一件不善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恶的，相反，不生育也许是善的。
这里有一个问题，你若想抱养一个孩子，我倒希望你能生育一个。生之痛苦也就是生之快乐。
再者，生命与生命的关系也是你要思考的。人类是一个群分的社会，人类的很多习惯已经成为文化。当我们背离这些文化时，我们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也会可能因为这些代价而改变自己。比如，当你既很在乎周围人的看法，又背离了他们的习惯，天长日久你肯定和他们生活不到一起，你会生很多的气，你终有一天可能会心理生病。当你不在乎周围人时，那你才有可能背离他们的习惯。这是很可怕的，你要做好准备。
生命与生命的关系还是相爱的，也就是说，虽然我们意识到我们与可能有的子女都是独立的，但文化的传统和生命内在的要求使我们相爱。爱是人类生存的最高价值。若我们的内心没有爱：对自己、对爱人、对孩子，对朋友，对世界等，那么，我们内心将是一片荒凉。我见过对自己的孩子没有爱心的人，他们只在乎自己，其实他们根本小懂得爱，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我所见过的大多数人是爱着的。这也就是有家的原因。
说了这么多，我并没有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我也有自己的倾向。我希望你能自己来决定这件事。
祝你幸福！
第26讲：面对孩子，离异女人怎样
走出困境
在每次活动中，朋友胡画都面带倦容姗姗来迟。大家对她多少有些看法，但她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从来对别人的看法不大在意，所以也无人劝她或告诉她什么。有几个女性朋友在议论她，说她的家庭。这与我的看法也是一致的。胡画的家庭肯定出问题了。
偶尔的机会，我们在一起走，我便说：
“你看上去很疲倦。”
“是吗？都是儿子。”她笑着说。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看我有些不信，便问我：
“那你说我怎么了？”
“肯定是感情问题，而且一时难以解决。”我笑道。
她看着我说：
“你还真是个心理学家，啊！”
然后她认真地告诉我：
“你是第一个看出我问题的人。实话说吧，我离婚了。儿子归他，但我每晚都要和儿子在一起，看着他做作业，再送他过去。然而，我就睡不着了。”
“为什么离婚？”我问她。
“不知道。反正在一起时，我们天天吵架。我们的个性都太强了。我们是大学时谈恋爱的，是有感情的。就是因为这一点，我们一直坚持到现在，可是，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也一样。我们离婚很平静，似乎也是长久准备好了一样。”她有些伤感。
从那以后的几个月里，胡画看上去越来越疲倦，但因为每次活动都很匆匆，所以也没说过话。有一天，我们吃过饭走在路上，又说起她的事。她问我：
“我真想咨询一下你呢，你说，我现在是离开儿子好呢，还是不离开好？儿子可是我生活的全部啊。”
我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其他的生活，所以就把儿子当成你生活的全部了。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好。你为什么会想到要离开他呢？是不是找到了新的男友？”
她说：“也许是吧，但还不确定。我很矛盾。儿子正在成人，他需要我，我怕我离开他后，会毁了他。”
我说：“这要看你怎么看问题了。我们这样来分析一下，如果你一直在他身旁，但你一直也没有再结婚，这对他来说，首先，一直会依赖你，其次，他会形成什么样的婚姻观呢？你们父母的婚姻会直接影响他。他可能认为，婚姻是一种罪恶，这样就会形成他畸形的消极的婚姻观。这种婚姻观不仅仅会影响他，还会影响到他的儿子，甚至会一代代相传。但是，如果你离开了他，又会怎么样呢？首先，他就不再依赖你，很可能会形成自强不息的好人格，这对他今后的发展会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其次，如果你在别的城市能找到幸福，并常常来看望他，他会觉得，你前面的婚姻是不幸的，应该离婚，而离婚是为了能找到更好的婚姻，也的确能找到口这样，一种积极的生活观和婚姻观甚至人生观就形成了。相比来看，离开他更好一些，是吗？”
她三思良久，说：
“你说的也对。可是，我身边的很多人部认为，我不应该去其他的地方，就在当地找一个算了。一方面他们觉得我在其他地方不一定能找到，另一方面他们觉得我离开儿子后，儿子就没人管了，会变坏的。”
“说这些话的都是些女人吧？”我笑着问。
“就是。”她吃惊地说。
“你在他身边，也不能保证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个人变坏最重要的是内因，那就是价值观。这与家庭是有直接关系的。现在家庭已经坏了，这就会影响到他的价值观。但是，如果你们都是以积极的态度来面对这一问题，又会怎么样呢？答案是肯定的。他必然也会积极起来。这就是内因。他若积极起来，他就会自己约束自己。这比你们直接要求他要好一千倍。现在的问题是，你如何积极地面对生活。你选择到其他的城市去是对的，因为你在其他城市会更容易地开始新的生活，而在这座城市，你要开始新的生活相对来讲，是有困难的。你的记忆会直接干预你的感情与生活，还有，儿子会直接影响你。”
她深思起来，良久，她说：
“你说的有道理。”
我笑道：“实际上，道理人人都会懂的，但是要行动起来是很难的。”
她苦笑着走了。
后来，在一个女子会所请我去讲课时，我把这个故事与观点对在座的四五十位妇女讲了。35岁以上的妇女大概都同意我的观点，还有一些人不置可否。当然，不仅仅是女人如此，男人也一样。
今天，有一个叫“相爱并忠”的博友，在我的博客上看到“大学生对同居的态度让我惊讶”的文章后留下如下金语：
我的妈妈因为爸爸的婚外恋，在我五岁时和他离了婚。现在妈妈和另一个离异家庭结合。爸爸的生活很不好，他不仅下岗了，而且身体很不好，现在的老婆（当年偷情的对象）身体也不好，两个人都没多少文化，工作不好找，只能靠帮人挣点钱。他们又有一个女儿还在读小学，他们的未来可想而知。我现在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和后爸相处得还可以，虽然和他还很陌生。其实，爱情等感情都是无价的，说什么观念开放，说什么有激情就可以，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精神毒瘤。大家都知道因果报应，大家都会有自己的下一代，不要让自己的下一代失望，不要教坏自己的下一代，不要让他们恨你们，不要让他们成长得很可怜。我们必须要对自己的未来和孩子的未来负责，而不是什么男权社会、处女膜之类的东西。都现代社会了，在全世界都在道德上法律上承认了男女平等，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生活中的各个地方实现它而已，不要伤了和气，我们是相互需要的嘛！有爱就有明天。我相信爱，相信我的未来，请大家也相信……’他显然是站在批判婚外恋造成家庭离异的立场上来说的。这一现象较为复杂，不是本文要谈的问题，但他同样也道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积极地生活，积极地去寻找幸福，并珍惜拥有。
第27讲：这样的父亲应该感到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