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的阳光总是最温柔的,像春天拂面的柳枝、像少女拨动的琴弦。一行车队正缓缓驶过这辽阔的旷野。飞鸟仍在天空盘旋,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叫。
“落!”黄昏的倒影中,一声悠扬地男子声音在这空谷中回荡开来。马车的轱辘发出一连串的“吱呀”声,缓缓停了下来。庞大车队的骏马踏在尘土里,扬得沙尘四起。悬崖边儿上的麻雀似乎受了惊,“呼啦啦”地扇动翅膀,向天空的极远处飞去。一时间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车队最前的是一名年轻的骑士。他胯下的乌骓马神骏非常,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如同骑士的眼睛一样散发着锐利的光彩。
骑士抬眼望了望被鸟群遮住的落日,牵着缰绳的手轻轻一勒,掉转马头向身后的第一辆马车行去。
“师傅,天色已晚了。”年轻骑士欠了欠身,对着马车的车窗说道:“咱们就在此宿营吧。”
“好呀好呀……”一个颇为稚嫩的声音从马车中传了出来。护卫在马车周围的骑士们先是一呆,随后都露出了笑容。
车窗的车帘忽然被一只冰肌玉白地小手挑了开来,探头出来的是一个还留着额发的女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
“大师兄,咱们就在这儿宿营吧。”女孩眨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着说:“待会儿天黑了,我还要陪姐姐去抓萤火虫呢。”
“胡闹!”一个沉稳地粗重男声轻声斥了一句,但语气却并不严厉。“明明是你要去抓虫子,非说是陪你姐姐去。”
小姑娘眉头一皱,回头说道:“爹爹,那不是虫子,是萤火虫,姐姐答应陪我去捉的。”
“好了好了,咱们就在这儿宿营吧。叶林,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也该歇歇了。”这次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年轻骑士一抹脑袋上的汗珠,含笑说道:“有劳师娘挂心,弟子不累。”
那个小姑娘又重新探出头来,笑着说“那你就去看看姐姐吧。她一个人坐那么大的车,早该闷死了。”
骑士的面颊“唰”地一下子又烫又红,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化解这尴尬。
“眉儿!”那个粗重的男声又响了起来,说话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叶林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师兄,不许如此放肆!”
“哦。”小姑娘冲着骑士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但一脸的俏皮之色却是未改。
“二小姐说得也有理。”骑士说道:“大小姐喜欢读书,自然是不会闷了。但路途颠簸,弟子还是想去看看她。”
“嗯,也好。”中年妇人缓缓说道。
骑士应了一声,便又策马向后去了。
小姑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说:“爹爹,大师兄向来对姐姐最关心了。”
“是啊。”车里坐着的是一个阔脸长须的中年汉子。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又缓缓摇头,连声说:“可惜……可惜……”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美妇。这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巧目婉转、冰肌玉白,想来年轻时也必是一位大美人了。
她微微一笑,端起茶杯递到那中年汉子的手边,轻声说道:“老爷,咱们的心儿不懂剑术,那桩事情不如……”
“夫人,你不要再说了。”中年汉子接过茶杯来,淡淡说道:“她是不懂剑术。但她却做了我唐易舟的女儿啊。”
听到此言,那中年美妇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哀伤的神情来。“只是,可怜了我的心儿。”说这话时,她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那叫眉儿的小姑娘瞅着他们忧愁的神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年轻骑士来到了后一辆马车前,拱手说道:“大小姐,咱们离市镇还远,今晚就要在此宿营了。”
“哦。”车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落在众骑士的耳朵里却无比舒服,就像投入湖水的小石子那样,“叮咚”一声响,阵阵涟漪在湖面和人们的心底散开。
“有劳薛师兄了。”车帘挑开,一个身着白衣白裙的女子从车中走了出来。她美目一转,冲年轻的骑士微微一笑,双手递上了一个雕刻精致的果盒,说道:“这蜜饯太甜了,我不喜欢吃。薛师兄不如拿去与大家分了去吧。”
薛叶林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女子,竟似是呆了一般。守卫在车旁的众骑士也都纷纷侧过头来望着她,也都似呆了一般。
“薛师兄,你还与我客气呀?”女子微笑着补了一句。
薛叶林这才如梦方醒,“哦”了一声,慌忙伸手接过果盒,说道:“谢谢大小姐。”
她露出一脸嗔怪地表情,问道:“薛师兄,你拜在我爹爹门下多少年了?”
“我是五岁那年被师傅收留的。想来……想来也有二十年了。”薛叶林说道。
“薛师兄你拜师的时候,我还未出世呢。咱们都是自家人,何须这般客气。”女子一边说,一边笑着伸过了手去。
薛叶林也急忙伸过手去,轻轻握住她右手的四指,笑着说:“大小姐说得是。”
薛叶林扶着她轻轻从马车上下来,一颗心兀自在他的胸口狂跳不止。那握着她细腻四指的手都忘记了松开。
她回眸一笑,缓缓说道:“薛师兄,你再使点儿劲儿,我的骨头可要被你捏断了。”
薛叶林急忙将她的手松开,一脸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大小姐开玩笑了,我哪能捏断你的骨头。”
“不要再叫大小姐了,显得生分。”她莲步轻移,一边向山谷的方向走着一边说:“就叫我唐心吧。”
薛叶林也从马上下了来,跟上去说道:“那可不成,能叫大小姐名字的除了师傅师娘,也只有……”
唐心忽然回过头来,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薛叶林。薛叶林被她这么一望,狼狈之态顿现,一时语塞,竟忘了要说什么。
“说下去,只有谁?”唐心仍是带着微笑问道。
薛叶林挠了挠头,说道:“只有你未来的夫君呀。”
笑容在唐心的脸上一点点消散了。她惆怅地眼神一转,望向了浩渺的天空。
一阵微风拂过了唐心的面颊,就像一双温柔地大手抚摸过她的心一样。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一座高山上,轻声问道:“薛师兄,雾都山有这座山高吗?”
薛叶林也望向了远处的那山,若有所思地说道:“都说雾都山是天下第一奇山,不仅高耸入云,而且山峦绵延、雄伟壮观。恐怕普天之下任何一座山都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唐心没有说话,仍是望着远处那光秃秃地山还有那山上唯一的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