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响动传来她缓慢地转过身,见满脸红扑扑的外孙女正扑过来,随即喜笑颜开,一手提着苕帚,兴冲冲的等着她,嘴里喊着快来。
车宋河上前抱了抱外祖母,将双肩包放下,接过苕帚继续清扫尚未打扫完全的院子。
外祖母笑盈盈地到院子廊下竹躺椅上坐下,脸上的皱纹因喜悦不由自主的全部挤到了一起。
院子里边边角角洁净异常,地上摆放着观赏性大叶片植物。
外祖母年轻些的时候体力充沛,爱在房前屋后都栽种满月季花,到花开的时候簇拥了许多颜色不同的花朵儿,总被来往的路人摘走不少。再后没有了泥巴地,就没有地方种花了。
舅舅、舅妈比邻而居,家务琐事料理的细致入微,寻常事物并不需要外祖母亲自动手,不过是久坐疲累,象征性的活动一番。
“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热不热?工作累吗?”外祖母问。
说话间由上至下,反反复复端详着她,关爱之意溢于言表。
问话每次都是这几句,不算新鲜话,但问了才放心。
紧接着车宋河会将最近一周自己身边发生的好玩新鲜的事情绘声绘色的形容给她。
外祖母年龄大,外出不如前几年那么灵便,有关于大街小巷发生的趣事或者变化,她总是给外感兴趣。
“跟你妈妈联系了吗?”外祖母握着车宋河的手,轻轻拍打着问。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外祖母说了两声“好好”,露出了满意释然的笑容。
其实,她并没有联系她的母亲,不过是随口应着。
这样做必然不对,但是她也实在不想勉强自己。
“屋子里给你留了好吃的,去拿。”
外祖母伸手指指里屋。随着年岁的增加,原本饱满圆润的手皱皱巴巴,完全见不到肉,只有皮与筋骨相连。
穿过室内过道,左边并排的两间屋子,如今空着。
走廊尽头,右侧是外祖母的起居室。
黄颜色的门掉了色,瞧着淡黄中泛着乳白,微微敞开着,轻轻一推,发出了吱嘎一声。
屋内一张棕色老式雕花木大床,一个棕色老旧的床头柜,一台不知道高龄几何却运行良好的笨重电视,以及衣柜、边桌等常见的室内摆设。
她将给外祖母带来的小食品逐一从双肩包中取出,放置于边桌之上。
其上已然堆放着一些水果及为老年人补充营养的食物,似乎从未间断过,想必是舅舅拿过来的,但有些太多了,摞了小半桌子。食物类的东西,保质期有长有短,不宜贮存过多,下次她要少带一些,只挑着这里没有而外祖母又爱吃的就好。她移步去床边,将零用钱放到老人家的床头柜中。
紧接着她去隔壁舅舅家,告知今日不必专程过来替外祖母准备晚餐,转交给她代劳。
菜市场近在咫尺,极为便利,步行骑车都几乎毫不费力。
她精心挑选外祖母喜爱的蔬果及肉类,一切得心应手。
日暮时分,陪外祖母闲话家长,畅谈琐事。晚餐用毕她收拾好用具,安排洗漱,直至扶她在床上舒服的躺好,打开老掉牙笨重却运行良好的电视机,她才准备要回去。
有些东西,新的,好的,没有丝毫感情,没等坏就想换新的。
有些东西老了,旧了,积累了许多情分。例如外祖母的那台电视机,似乎要回报没有将它轻易丢弃之故,迟迟都不肯坏,不坏,念旧的人便不舍得换。
那台古老的座钟方方正正的置放于边桌之上。每逢准点以及半点,它始终忠诚尽职从无例外的发出沉重迟钝的当当声。
她记得清楚,母亲带着她投奔外祖母,长时间的哭喊已经声嘶力竭精疲力尽,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那晚之后,古老座钟的当当声就在她的生活中敲响了好多年,日日不曾间断。
那晚发生的事,她很久没有去回想。
隔天依旧是周末,周日的天气与周六差得不多,薄纱窗帘已经有阳光透了进来。
“天气可真赏脸啊。”她嘟囔着。
昨天本想在外祖母家住一晚,养精蓄锐。白天经过希望又失望的一出后,颇有些受到打击。无奈周日的聚会是与姜美娜几天就约定好一定会到场的,只能强打精神赶回了家。
车宋河醒后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钟。
她起床将房间简单整理打扫一番,随后打开衣柜挑选今天去参加下午茶话会要穿的行头。
富人间隔三差五就要巧立名目组织个活动,联络感情互相引荐。适合那样场合的衣物她家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运动休闲装居多。
若不是那天姜美娜在电话里哄了她许久,称她的父母自她回到尹支之后,还没有见过她。一想觉得确实失礼。
不然的话,她可万万不想去参加那种拘束又没话说的活动,真不明白一群商界人士与一个画画的能有什么话可聊。
虽说很可能是姜美娜因为怕自己无聊才把她喊去相陪,但她确实该去看望一下姜伯父与伯母了,他们对她在上大学期间帮助极大。
她在裙装中翻到一件一字领黑色中长款连衣裙,那是大学参加毕业舞会时,木陌送给她的。
裙子并没特别华丽的装饰,但是长度到膝盖处的裙摆处,有工人手工的刺绣花形,由黑色丝线绣成,因此不是特别明显,但剪裁与做工还是一眼能看出精心制作。
换上之后,觉得光秃秃的脖子处有些碍眼,在项链和耳钉中,选择了两颗珍珠耳钉当作装饰。
黑色高跟鞋设计采用了高跟鞋的款式,但高度其实是中跟的,走起路来不怎么费事,愿意的话还可以跑两步,与约好的下午两点还差半小时,她已经到了姜美娜家的英式小洋楼。
她进门与帮工阿姨打了招呼,熟门熟路地将双肩包扔到了姜美娜的房间桌子上,对着梳妆台收拾了一下裙摆,然后下楼,双手空空地往隔壁洋楼走。郑在冉家她还是头一次来。
姜植隶在购置房产时,买下了两套,不过并非隔壁,中间隔了两间。
他玩笑说他非常担心倘若买了相邻的两套,他的妹妹会架个望远镜天天监督他们家,这样他连多喝几杯酒都要受到管制了。
姜索亚家房前屋后的布局与姜美娜家是一致的,唯独少了色彩斑斓的盆栽花,因为美娜家的花朵是她的母亲亲手栽种料理的。进入屋内,布置便大相径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