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一望无垠的川藏线上,原本就曲折蜿蜒的道路在风雪的覆盖下更是肉眼难见。可就算在这样的鬼天气,也有一辆东风大挂后八轮龟速前行在这道路上。
“老刘!你小子可警醒着点,这一不留神儿,我们可都要玩完。”坐在后排的的胖子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
正在开车的老刘,看着四十上下的年纪,脸上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沧桑,两鬓微微泛着几丝白色。闻言也只是轻哼一声“这条道我怎么也跑了五六十回了,你还不信我?”
“我信你个鬼,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儿,这天滑地冻的,我的小心肝可一路都提在嗓子眼儿里呢”胖子哆哆嗦嗦的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三块一包的大前门,叼上一根,从后视镜向老刘递了一下示意。老刘摇摇头,表示不要。
胖子沉醉的深吸一口,吐出一大口浓烟,呛得的老刘轻咳两下“嘿老刘,不是我说你,你这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的,活的有什么意思”
老刘听了这话也不反驳,苦笑着摇摇头,胖子看到老刘这种反应也不再言语,老刘的情况他也不是不了解,老刘本名刘建业,早些年间也是上过大学的,那时候可是十里八乡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乡亲都说他是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他上大二的时候,为了供他读书面朝黄土背朝天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亲终于病倒了。母亲一时间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才勉强凑够诊疗费,可是后续的治疗费也像无底洞一般蚕食着这个刚刚看到了一点希望曙光家庭。在这种情况下,老刘只能辍学早一步踏入社会,以求能拯救这个濒临崩塌的家。可惜事与愿违,在老刘摸爬滚打两年后,老父亲还是没挺住,因病故去,留下老母亲一个人与老刘相依为命,转眼二十年过去,老刘也已结婚生子,老太太身体虽然不好,但也还健在,儿子今年也六岁了,来年就准备上小学,看似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一家老小的生计都压在老刘肩膀上,所以老刘平常也是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同事们偶尔聚餐,老刘都是能免则免,怕AA.亲戚朋友请客,也是能避则避,怕回请。胖子也不是看不起老刘,只是替他不值。当年那大学要是读出来,现在怎么也不至于靠体力混饭吃。
“得咧,我眯一会换你。”胖子抽尽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狠狠按进已经塞的满满当当的矿泉水瓶子里。
不一会后排已经响起胖子轻微的呼噜声,老刘看着窗外大雪,思绪不由回到几天前,老刘工作的军翔物流公司已经在扎帐,准备过年了,员工们离家近的都已经回家,离家远的也都订好火车票,这一两日就都要各回各家了,也许是接近年关,或者是要回家了,大家的情绪也是兴奋异常,跟小学生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的心情类似。老刘就在宿舍里看着同事们打牌,让他自己上去打两圈,他却是万万不会干的。气氛正浓间,却看见公司老板黄大翔从门口走了进来,这黄大翔的姐夫是军区的参谋长,平日里总能凭这层关系接到不少部队上的活计,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听说平时在外面跟那些狐朋狗友的吃吃喝喝很是豪爽,对公司的员工却没有那么大方了,鸡蛋里面挑骨头,逮到点借口就不依不饶,非要扣你几百工资奖金方才罢休。所以公司里私下都叫他黄鼠狼。老刘一向对他都是敬而远之的,加上老刘向来谨小微甚,性格又有些木讷,黄大翔自然是抓不住他的把柄的。
“兄弟们,这来了一单藏边急活,你们哪个愿意跑一趟?”黄大翔拿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别看他才二十多岁,这头发却已经掉了一半,头顶剩了寥寥可数的几根在垂死挣扎。
“黄总,这都放假了,谁愿意去,不用回家过年了”
“就是,就是,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傻子才愿意去呢”
司机们七嘴八舌的接话,说啥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说要去的
黄大翔看了一圈:“这也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嘛,同志们的觉悟都要有提高嘛,公司发展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不多说,这次谁愿意去,我给他双倍奖金。”
众人还是支支吾吾无人言语,黄大翔看到这种情况:“老刘!你是我们公司老员工了,你表个态。”
老刘无奈的说:“黄总,不是我不愿意跑啊,你看这没几天就过年了,都等着回家团圆呢。再说这车票都买好了。这......”
“别说了,三倍!这可顶你们小半年工资了,你们可要想好,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黄大翔挥挥手阻止老刘再说下去。
三倍!老刘有点心动,这些年他干过不少工作,这大货车司机工资奖金确实不错,三倍怎么说也有五六万了,真是顶他们小半年跑了“成!我干了,不过得先把奖金给我,我寄回家去也让家里先置办些年货”
“行!没问题,还有谁想去的?”黄大翔再次对着人群中问到
听到三倍大家都有些意动,“得咧,那就我跑一趟吧。这没点钱回家过年可不行。”正是刚刚打牌时候输的最多的胖子,大家看胖子开口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三倍奖金的诱惑,还没有重到让大家放弃回家团圆,抢着非去不可地步。
老刘一个人开着车,想着这笔奖金,又能给媳妇过年买两套新衣服,儿子买点好吃的,老太太身体不好,存着点以防万一。
“到哪了这是?”原来是后面睡觉的胖子醒了过来
“快到鬼门关了”老刘头也不回的说,鬼门关是他们老跑这条线的司机自己的叫法,那地方车比路宽,下面就是上百米的悬崖,每年在这出事不在少数,更别说现在这种风雪天,能见度极低。老刘心里有点焦躁,本来这趟跑来如果顺利的话还能回家过年三十,谁知道半路碰到这种天气。完全打乱了老刘的计划,按这看来什么时候能回家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那你可加倍注意啊!过关了换我开。”胖子说着爬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小心,小心,慢点,慢点。”老刘小心翼翼开着车在悬崖边挪动,胖子在旁边嘀嘀咕咕。
“嘿,啊”突然车前面闪过一道黑影,不知是狼还是狐狸的动物,老刘下意识的轻点了一下刹车,就算只是轻点一下刹车在这种天气下货车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滑动,老刘只能尽量控制车往里侧滑去,外侧是悬崖峭壁,里侧就是山体,货车猛的撞在山体上“吱~”一阵刺耳的声音,货车在山体上擦行了20米左右才被挡停下来,事发突然,到现在胖子才呼出一口气,摸摸额头才发现被惊出一身冷汗。
“吓死我了。”老刘急忙查看车辆情况,试着从新打火,连打了两次都没有打着“不对啊,你听到有打雷的声音了嘛”老刘扭头问胖子
“神经,下雪打什么雷。”胖子还处在刚刚的惊吓中没有缓过神来。猛的胖子和老刘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惊恐。
雪崩!这个词几乎同时出现在他们脑海里,他们没见过,只是听退休的老司机们说过,这种轰轰雷声代表着什么。老刘不急细想,开始疯狂的打火,在第四次的时候,终于打着了火,正欲驶离此地,忽然天旋地转,带着一股人力不可逆的力量,连人带车裹挟着向悬崖落去,老刘只感觉人在驾驶室里摇晃碰撞,他的惨叫声,胖子的惨叫声,“啊~”交织在此刻的混乱里,很快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