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走,可以吗?”
这一句话莫名很熟悉。唐晚青闭上眼睛,想起来高中一个夏天的体育课。
燥热的阳光照射在操场上,她迈着沉沉的步子跑着,实在控制不住停了下来。她喘着粗气走在操场上,用右手给自己扇风。
“喂,那边那个同学,不要走可以吗?跑起来。”体育老师使劲拍手,识图唤起唐晚青的一点动力。
“不行了老师,我跑不动了……”唐晚青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朝老师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
想到这里,唐晚青突然笑出了声,笑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霍席的手有一瞬间僵硬,继而拥得更紧了些。
“霍席,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啊?”唐晚青无辜地看着他,又带有一丝恶意。
“对不起。”
唐晚青听到霍席这一声道歉,差点没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如果不是因为他,何故唐晚青跟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过意不去。
“我对不起你妈呢!”唐晚青想要推开他,如今她也不在意什么形象了,脏话随口就来。
“我喜欢你。”霍席抱得更紧了。
唐晚青的愤怒气焰顿时被灭了个干净,未说出口的话全咽进了心里。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不,她刚拒绝了西村遥人,霍席就上门来讨债了。
唐晚青以为她把感情已经抛下了,但事到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她只是把那些破碎掉的东西藏进了一个小匣子里锁起来了。
而此刻,钥匙的主人正对着她说:
“我喜欢你。”
尽管她无数次自欺欺人,可内心总在无比真实地告诉她——你就是非他不可。
果然霍席就是那道士,专程要来收了她这个为非作歹的邪物。唐晚青现在除了无力啊还是无力。
她伸手捧上霍席的脸庞,四目相接:“霍席,我喜欢你。”
霍席眼神松动,犹如洪涛骇浪的思念尽情翻涌,掩不住的欢喜倾心。
“但我喜欢的,不是那个给了我一巴掌又来颗甜枣的你。”唐晚青坦坦荡荡,“你现在在我心里就是个骗子。”
霍席缓缓松开了唐晚青,刚在他眼里升起的太阳,此刻又消失在了山的那头。他露出一个复杂又揪心的笑容,却是什么也没说。
他们都没能抵过固执的宿命。
“你可以恨我,诅咒我去死。你对我的所以报复,我都可以全部接下,没有怨言。”霍席笑容苍凉,“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躲着我?”
“如果我的出现让你觉得厌烦困扰,我可以一辈子只站在你身后。”
这是霍席做出的最大让步——你可以恨我一辈子,但是请不要走开。只要我探头,能够看见你在,就好。
说对霍席已没了眷恋之情是不可能的,唐晚青还是没出息心软了。
唐晚青想象过,霍席带着后悔来找她。那时候的她,想着一定要骂这人个狗血淋头,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娘们儿。事到如今,唐晚青却没出息地说不出重话来。
霍席是唐晚青一袭柔柔白月光,她有好几次想要忘记,却总在山穷水尽处,抬头突然望见。
她眨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霍席,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你看起来就像是在逗我玩。
我不可能把过去的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笑嘻嘻继续跟你玩感情游戏……”
唐晚青后退一步,拉过了公寓门,把霍席的复杂神色尽收眼底。
“再见了,霍先生。”
2
生活日恢复平静,霍席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在心头。
“不好意思久等了。”霍席走进咖啡厅落座,对面坐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那男人笑了笑:“没事,我也刚来没有多久。”
霍席点了一杯咖啡,趁着服务生做咖啡的间隙,对着那男人说道:“我时间有点紧,待会儿有个会议,今天谈话就快一点吧,郝律师。”
郝律师差点暴起,“别叫我郝律师。”
郝律师,全名郝仁,霍席的高中同学,平生最讨厌被喊“好律师”和“好同学”。霍席和唐晚青的契约婚姻,也是通过郝仁认证的。
想到唐晚青,霍席眼神又是一暗。服务生在这时端上了咖啡,霍席迟迟未动,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合同。
“怎么了,她回来了?”郝仁问道。
霍席不置可否。
郝仁看得着急:“那你倒是追啊。”
“她不想看到我。”霍席实诚。
郝仁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不想多跟这个感情经历为零的人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喜欢她的?”郝律师本着做好事的原则,耐心多问了一句。
“可能是很早之前吧,但是我是在她搬出世锦苑的时候才明白的。”
“那天晚上约你吃日料,本来就是想跟你谈谈解除合约的事,我想跟她真正谈一次感情。”霍席话说得没有什么起伏,但郝仁却听出了语气里的一丝伤感。
“然后她就去了日本,回来就不原意见你了?”
霍席点点头,隐瞒了他和唐晚青那天晚上的疯狂行径。女子双眼迷乱,身上的香气让霍席不知今夕何夕。当喜欢的人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猛然吻上你的唇,试问谁能受得了?
霍席揉了揉脑袋,看的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去结账。他理了理领带,突然问郝仁道:
“你还记得高中,你说我这个性格,迟早会遭报应吗?”
郝仁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霍席微笑:“你看,报应来了。”
3
城市熙熙攘攘,霍席驾车驶过一片霓虹灯影。唐晚青一直以为她和霍席的初见是在清吧门口,但只有霍席知道,他们缘分在更早之前。
那年A大,正值两校联合活动之际,校园内显得格外热闹。学生乐团正在校园内,进行演出。
嘈杂的声音在霍席觉得心有些乱。
他刚从德国放假回来,就被高中郝仁拉来叙旧。郝仁在本市A大读书,分明约好了中午见面,结果这会儿又不知道在宿舍磨蹭些什么。
他想起今天早晨,出门就被一个奇怪的大叔拦住了。
“少年,今日你会遇见一个人!”
大叔乱嚷嚷,然后胡乱塞给了霍席一串透明的珠子。正当霍席一头雾水,大叔又摊开手笑嘻嘻道:
“少年,给点福源费啊。”
霍席这才觉得自己被坑了。他黑着脸给了那奇怪的大叔几十块钱,把那串珠子随意塞进了兜里。
这会儿蝉鸣喧嚣,少年立于树下,黑玉般的头发泛着光泽,立体俊美的五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同学,”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立在了他跟前,霍席入眼的竟然是女生那双漂亮的小白鞋,“你知道一教在哪里吗?”
女生柔柔地笑了笑,长得很漂亮。
“不好意思,我不是本校的。”霍席客气疏离地回应道。
女生表情有有一瞬间僵硬,随即又道:“那同学,可以找你要一下联系方式吗?我是A大中文系的。”
“抱歉。”霍席冷淡得吓人,那女生不甘心地看了他一样,又只好迈步离开。
他突然想起高中时期,朋友形容他就是“吸血鬼”。夺走了别人身体最炽热的部分,可灵魂却依旧冰冷。
霍席倒是挺喜欢这个形容的,他的确够冷血的。他可以上一秒对你体贴入微,下一秒就故意用“礼貌”把距离拉至千里之外。
他不想谈感情,一向都是。
“霍席啊,你这个态度,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岂不是要把别人给耽搁了个惨?”
倚在教学楼走廊的霍席淡淡一笑,摘下了耳机:“不会的。”
高中的蓝白校服被橙色的灯光滚上了一层金黄,男生侧脸庞温柔又冷酷。
郝仁笑嘻嘻道:“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晃神间,一个娇俏的少女拿着话筒走到了他跟前。
阳光有些刺眼,霍席眯了眯眼,才发觉那少女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很是好看。
“同学,可以打扰一下吗?”女生声音不大,还有些羞赧。
霍席本想拒绝,可对上了她那澄澈的眸子,拒绝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了。
“我们是学校电视台的,现在在做一个街访。”女生像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霍席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摄像师,他抬头朝镜头礼貌一笑,又安静地等待着女生接下来的话。
少女面若桃花,窘迫的样子像是个无措的孩子,她眸子不安分地乱转着,水灵灵的,像是一股清泉。
霍席觉得他鬼迷心窍了。耳边轰鸣,山川河流翻涌,他守了好些年的城池好似被攻陷,战败得一塌糊涂。
他将手踹进裤兜,好似闲暇一笑。冰凉凉的珠子在掌心滚动,他好像有些不懂了……
后来一个夜晚,软玉温香撞进了他怀里,秀口一张就是脏话连篇。
眼见那拳头要呼上了他的脸,霍席直接抓住了女子的手。温热的体温让他觉得有些灼人,明月高悬,那人眼底的月影,在他心头灼烧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