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吵嚷的村妇听见君知洺乃是先皇的儿子这个身份,才知道害怕,连忙拉着另一名已经吓傻了的女子跪在地上,只是她们哪里会行什么礼,不过是硬生生的磕头,嘴上招呼着:“皇子大人长命百岁!”
赵义德皱眉呵斥道:“胡说些什么,十二爷是要千岁千千岁的,怎么能只有百岁,上面还有王妃娘娘,也是千岁千千岁的!”
那村妇下意识的不想承认苏暮雪的身份,她不解的反问道:“不对啊,这位将军,王爷明明白白的告诉过我家小姑子,说他没有成亲,怎么又出来一位王妃呢?难道这位王妃是其他王爷的王妃?可是小妇人打听过了,这军营里,就一位王爷啊!”
赵义德被村妇那么一问,心中却也升起一股怪异来,是啊,三王爷可从来没成过亲,虽说三王妃以王妃自居,但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拜堂仪式和祭天仪式,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算,三王妃都是那么的名不正而言不顺啊!
赵义德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也想听听苏暮雪是怎么辩解的,因此干脆把问题抛给了苏暮雪,他迟疑的看向苏暮雪,欲言又止的模样,欣然是在说,人家说的也没错,所以你这个三王妃是不是也该悠着点,别没事儿就指手画脚的!
苏暮雪勾了勾唇角,笑道:“赵将军也觉得本王妃名不正言不顺?”
赵义德连忙躬身摆头道:“末将不敢!”
苏暮雪笑道:“没错,你是不敢,所以并非你自己不这么想,也就是说,你只是不敢那么想而已,如果给你权力,只怕是早就将本王妃给赶出去了吧?”
赵义德不敢出声,这种时刻,经验告诉他,不管是他做什么都是错的,还会引火烧身,看来是他将这王妃得罪狠了,他虽然想表现出直言的性子,可不愿意被这种事而牵连,因此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王妃娘娘,末将以为,虽然这村妇说的对,王爷并没有成亲,但您是王爷所承认的王妃,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因此末将对您心服口服。”
苏暮雪一愣,她可没想到赵义德会这么说,她能够明显感觉的出来,赵义德这绝对不是在帮那村妇说话,他是实打实的想要告诉自己,不管怎么说,他是支持自己的,至少是在好村妇面前。
然而,赵义德的话却从侧面印证了,君知忆并没有拜堂成亲这件事儿,也就是说,对君知忆而言,苏暮雪并不是合理合法的王妃,苏暮雪的身份,只是在内部的一种承认,一种默许,却没有昭告天下。
那村姑这下喜上眉梢,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还将身旁的小姑子也拉了起来,她高声嚷道:“原来不是什么正经王妃啊,我就说了,这王爷可是不能骗我们的,既然王爷都跟我们小姑子说了,他没有娶亲,那肯定就是没有娶亲,况且依我看,就算王爷以前中意这位姑娘,见到我们小姑子之后也不会再中意你了,不然又怎么会跟我家小姑子说他没有成亲呢!我看姑娘你该回什么地方就回什么地方吧,也给我家小姑子腾个地方,我看你这地方住着应该挺舒服的,我家小姑子也不挑剔,就住这里就行了!”
苏暮雪紧抿着唇,不敢大声喘气,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笑出来,那就不好了,说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见村妇了,这种泼辣的也没少见,但当时她的身份不同,以石苗儿的朋友身份来看待那些村妇欺负石家的时候,她会气愤,但如今,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待这些人,就只剩觉得好笑。
君知洺却是从小娇生惯养,虽然吃了些苦头,却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皱着小眉头,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泼妇,敢在军营重地撒野,邹将军,你带来的是什么人,还不速速禀明!”
赵义德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终于从他身上转移到邹将军的身上了,不管怎么说也是好事儿,反正这事儿是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邹将军连忙恭敬的道:“回禀十二爷,这两位女子是末将在外面奉命狩猎的时候遇到的,当时她们二人手中有王爷的衣服,于是末将就仔细询问了一番,原来是王爷曾经被这位姑娘所救,因为王爷全身都湿了,因此换了身衣裳,衣裳就留给了这妇人的男人,末将回返的时候,这位妇人说……”
说到这里,邹将军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刚直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苏暮雪狐疑的看向那名相对柔弱的女子,看来这关键就在这女子身上了,她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你救了王爷,所以要让王爷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
那女子哪里想到苏暮雪会问的这样直白,顿时脸色通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旁边的村妇却是得意一笑,道:“那是当然,王爷当时都跟我家小姑子说了,他没有娶亲,这男人对女人说这个,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放肆!”苏暮雪忽然严厉起来,对那村妇道,“本王妃问的是她,没有你插话的份!再敢多说一句话,军法处置!邹将军,告诉这妇人,军法是怎么处置这样多嘴之罪的!”
邹将军挠了挠头,军法哪有这样的说法啊,多嘴之罪是个什么罪,他也没听过啊!赵义德心中一乐,这王妃也够能折腾的,还多嘴之罪,问到邹将军的头上,这不是擎等着自己下不来台么。
君知洺却是在旁哼道:“邹将军,本皇子看你这将军也是白当了,连军法军规都不知道了吗?多言插嘴,以下犯上,在军中,岂不就是犯上作乱,违抗军令,轻则掌嘴杖刑,重则砍头示众!难道,邹将军不知道这刑罚吗?”
邹将军连忙单膝跪地,认罪道:“末将知错,请十二爷责罚!”
君知洺冷冷道:“哼,三皇嫂说过,在小事上,初犯可以饶恕,你这罚便同那村妇一样免了吧,若是再让本皇子发现,那可就决不轻饶了!起来吧!”
邹将军应声站了起来,转而对两名女子道:“刚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上面坐着的一位是三王妃,一位是十二皇子,不得以下犯上,不得胡乱插言,三王妃问谁,谁再答话,否则就要以军法处置!”
那村姑早被苏暮雪的气势给吓着了,腿软的直打哆嗦,加上看到大帐内那么多拿着武器的士兵,心中更加惴惴,倒是那村妇,还算有胆量,虽然也明显看起来害怕了些,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们小姑子可是王爷的人,就算要治我们的罪,也得王爷来,否则我不服,便是嚷嚷到外面去,我也要让人知道,你们这是欺负人!这位将军,我们是让你带我们来找王爷的,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王爷呢?我们要见王爷!”
苏暮雪瞪了邹将军一眼,冷冷道:“这种时候,你带她们来这个地方,是嫌事情还不够乱吗?”
邹将军连忙躬身行礼,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确实,他好像带人来的时机不是很对,只是他在路上遇到了,而且这妇人到处嚷嚷她家小姑子是王爷的女人,这要是传扬出去,对王爷的名声有损,他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看出邹将军那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苏暮雪叹息一声,道:“那位小姑子留下,其余人都下去,邹将军负责安排好那妇人,将人看管起来,不得在军营中到处走动,饭食管够,但若是让我知道了她在军中走动一步,就是邹将军的责任了!”
那村妇却是听出了苏暮雪的意思,她吵嚷道:“你不能这样,我家小姑子是王爷的女人,那我就是王爷的嫂子,你这么对王爷的嫂子,我要让王爷治你的罪!”
邹将军眉头皱得死紧,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说起来苏暮雪这也算是能忍了,若是换了旁人,这妇人还不知道已经受了什么罪呢,只是他也管不住这妇人的嘴,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上手去捂那妇人的嘴吧!
苏暮雪看向邹将军,冷冷道:“还不将人拖出去,等着本王妃治罪吗?本王妃要是治罪,那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了,邹将军将人带来,只怕也脱不了干系,那一队没能劝阻将军的兵士,也免不了受牵连!”
邹将军一听要牵连其他人,心下顿时慌了,他连忙拱手道:“末将这就将人带走,王妃娘娘息怒!”说完,邹将军直接邻起村妇的衣领,轻而易举的便将人拎出了大帐。
那村妇一边挣扎一边嚷道:“你不能那么对我,不可以,我要让王爷治你们的罪,我要见王爷!”说到最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么嚷也没有用处了,她改口道,“你们就算不让我见王爷,也得让我们吃饱啊!刚刚那个女人已经说了,饭食管够,我男人还跟在军营外面,还有我两个儿子,你们得给他也吃饭!”
苏暮雪听见这远远的声音传来,不由扶额,看向君知洺,君知洺会意的点点头,转而看向一旁还站着的赵义德,颇为有气势的道:“赵将军,你跟本王走一趟吧!”
赵义德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正打算趁机退出去呢,却被君知洺招呼个正着,他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三天的经历证明,君知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一点也不容易控制,虽说他本来就是因为君知洺有主见才将他请过来的,却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能那么难以控制。
想归想,但赵义德也不敢抗命,只得乖乖的对着苏暮雪行了礼,随即跟在了君知洺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苏暮雪见状,便让这一屋子的兵士们也都出去,大帐内只剩下她同那村姑。
苏暮雪这才正视了一眼那村姑,这会儿她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被苏暮雪这么一看,差点要跌坐到地上。
苏暮雪凝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村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声音颤抖的道:“民女叫二妮,民女不是故意要冒犯娘娘的,娘娘饶命啊!”
“谁说要杀你了?”苏暮雪无语的道,“你先起来吧。”
二妮哪里敢动,一个劲儿的磕起头来,“王妃娘娘饶命,王妃娘娘饶命,民女不是故意的,嫂子也不是故意的,民女家里实在是没有饭吃了,嫂子这才带了民女出来,民女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苏暮雪沉声道:“本王妃让你起来,没听见吗?”
二妮一愣,连忙站了起来,唯唯诺诺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身子还在发抖,好似下一刻就要站不稳一般。
苏暮雪见她这个样子,只能叹息一声,尽量放缓了神色,道:“现在本王妃问你话,只要你如实回答,你和你的家人就都不会有事的,还有你哥哥,你侄子,也都能吃饱,但若让本王妃知道你所言有半点虚假,你哥哥嫂子还有两个侄子,不仅不能吃饱,也就不用想回去了,以下犯上的罪有多大,你刚刚也听说了,所以带回回答的时候,你要想清楚!”
二妮本就被吓得不轻,她连忙道:“王妃娘娘饶命,二妮一定都说实话!”
苏暮雪点点头道:“你先坐下吧,一会儿会有人送吃的过来,你吃了东西再说。”
苏暮雪到底是不人心苛责二妮,不管她跟君知忆有什么纠葛,但至少现在是跟她没有任何矛盾冲突的,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果然,不一会儿君知洺就派人将食物送了过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个大白馒头加上一碟小咸菜而已,这样的饭食却已经让二妮瞪大了眼睛,可见她平时是根本见不到白面馒头的。
虽然食物摆在面前,不过二妮被吓的不轻,根本不敢动手拿馒头,苏暮雪只好用了命令的语气,才让二妮敢动筷子。
苏暮雪觉得自己就是在作孽,干嘛不让人出去吃完了再回来呢,这么看着二妮吃,二妮吃的不自在,她这个看的人也不自在诶,看着二妮吃一个白面馒头就咸菜都那么高兴的模样,她觉得自己平时吃的那些美食,简直就是太无良,太罪过了!
二妮吃了半个馒头,就放缓了速度,她将剩下的半个馒头,掰了一点放进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去,好似打算就这样不吃了,但又忍不住的再掰一小块放进嘴里,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特意要细嚼慢咽呢。
苏暮雪叹息一声道:“你吃吧,这些都是给你的!”
二妮欣喜的看向苏暮雪,眼睛里那明媚的光亮,几乎晃花了苏暮雪的眼睛。二妮高兴的问道:“真的吗?那我可以将这些带回去吗?我现在吃饱了,真的,我想回去吃行不行?”
原本还知道自称一句“民女”,这会儿一高兴,连这自称也忘了,苏暮雪无奈摇摇头道:“你就放心吃吧,不用惦记你哥哥嫂子,十二爷已经命人去准备了,不管是你哥哥嫂子还是侄子,都能吃饱!”
“真的吗?”二妮再次不敢置信的反问。
苏暮雪点点头道:“真的,你快点吃,吃完我会问你很多问题,等我问完问题,就会让你和你哥哥嫂子想见了,所以你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完全取决于你自己。”
二妮一听,连忙快速的朝着嘴里塞着馒头,让苏暮雪不得不又劝道:“你慢点吃,要是噎着了,岂不是更耽误时间!”
二妮听了觉得有道理,对着苏暮雪嘿嘿一笑,好似在表达苏暮雪很厉害,不管说什么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对于这种无厘头的崇拜,苏暮雪表示无语,她不需要这种崇拜啊,她要的是赶紧将二妮这件事儿解决掉诶!
对付二妮不需要任何技巧,简单粗暴就可以了,待二妮吃完,苏暮雪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说你救了王爷,是怎么回事,详细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一遍。”
二妮怕自己说错了会被当成是故意欺瞒,因此想了好半天才道:“是这样的,那天我白天有事情,脏衣服没洗,第二天也没有时间,便抹黑晚上去了河边,我因为有些害怕,便想快点洗完快点回家,去的地方也就不是常洗衣服的地方,而是离家更近一些的小河边,不过那地方的河岸比较陡,洗衣服并不方便。”
“我为了能近些,便也没顾上那么多,反正我对那一带也挺熟悉的,小心一些不会出什么事情,便在那里将木盆放了下来,谁知道,我才刚把衣裳放好,就听见水中有动静,我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动弹。”
“我在那僵了好一会儿,却听见了有人的声音,动静隐隐约约的,我也听不清楚,我怕真出点什么事儿,便大着胆子回了一句,‘我是二妮,来洗衣裳的,你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