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雪向路旁望了望,房子渐渐变得低矮破败,小路也越来越窄,不用想也知道,那姑娘住的地方会是个什么破败模样。
小路尽头,背靠着荒地的地方,竹椅停了下来,苏暮雪看着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还塌了半边的茅草房,忍不住为那姑娘担忧了一把,这样的房子,可是比之前石家的情况还不如了。
苏暮雪下了竹椅,着人敲了门,却是好半天也没有听到屋里有什么动静,不由有些狐疑,她忍不住放开神识朝屋里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连忙用力推开了颤巍巍的门,大步走到屋里的毛草床上。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衣服上都有些脏兮兮的,身子瘦弱的只有骨头一般,眼睛闭的死死的,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和体温,苏暮雪差点以为这是个死人。
这女子身高和她差不多,却是瘦弱的可怜,仿佛苏暮雪不用灵力,也可以轻松的直接把人抱起来。苏暮雪忍不住高声呵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虐丨待她的!”
赵妈妈吓了一个哆嗦,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觉得这是个没什么要求的和善主子,却是被这一声直接吓得软了腿,跪在地上。
不光是赵妈妈,莺儿几个也都吓了一跳,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苏暮雪发火,从前便是她们犯了什么错,苏暮雪也不过是淡笑着叮嘱几句也就是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这样厉呵的时候。
赵妈妈还想辩解两句,声音里带着些委屈的道:“侍卫来的时候,只说给安排个地方住着,没交代别的,奴婢就……”
“放肆!”还没说完,赵妈妈的话就被苏暮雪打断了,“你这是说你做的对了?便是这住处,整个庄子上就这样一个住处了?”
说完,苏暮雪不敢再耽搁,直接亲自将这姑娘抱上了竹椅,让两个婆子抬了,又呵令赵妈妈去请大夫,让大夫带着退烧的药包来。
苏暮雪带着莺儿一起,给这姑娘简单擦洗了一番,给她换上了苏暮雪的衣裳,大小刚好,却肥了好大一圈。
赵妈妈见苏暮雪发火后,不敢再有任何怠慢,很快便请了一位郎中回来,还喘着气便跑了进来解释着:“主子,奴婢怕主子久等,请的是庄子里头一位会看病的夫子,他那里常年备着药材,庄子上的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请秦夫子给诊治的。”
“赶紧叫进来,我看看他带了什么草药。”苏暮雪摆摆手,让赵妈妈不要那么啰嗦。
赵妈妈应声,赶紧将秦夫子带了进来,却见秦夫子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儒雅男子,一身的书卷气,倒是让人看了舒服。
秦夫子欲要行礼,直接被苏暮雪抬手挡了,顾不得秦夫子的惊愕,苏暮雪直接将秦夫子手中的草药包夺了下来,打开翻捡了一遍,又挑拣了一番,便递给莺儿,让她亲自去看着煎药。
待苏暮雪都已经将莺儿打发出去,秦夫子才缓过神来,行了个书生礼后,想了想还是问道:“夫人,不知病人是什么情况,那些药虽然吃了不会造成多大害处,却也得对症才能病除!”
头一次被人叫夫人,苏暮雪听了一愣,倒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道:“我已经给她把过脉了,不碍的,只是不知秦夫子家还有没有药材,只是两包药,只怕是不够的。现在这个时辰,只怕是赶不到城里买药了。
秦夫子虽然有些惊讶这据说是三王府女主子的女子为什么会看病,却也没敢多嘴,只是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在下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便只备了两包,待会儿在下回按照夫人刚刚的分量包了,给夫人送过来就是。”
苏暮雪微笑着嘱咐道:“不必麻烦夫子跑一趟,待会儿我让婢子去取一趟就是了。”
秦夫子连声称不敢,苏暮雪便让丫鬟给了出诊费用,秦夫子本来是连称不要的,却被苏暮雪强制塞了一锭银子,这才作罢。
秦夫子走后,苏暮雪领了其他三个丫鬟,凑到女子身边,女子的情况很是糟糕,脉搏微弱到有时候几乎察觉不到,苏暮雪不敢大意,不停的给女子换着拍着,检查女子的情况。
喂了两次药后,女子的状况才略好了些,却是仍旧没有醒来,这时已经是晚上了,苏暮雪不放心,便遣了其他人去休息,只留莺儿和她一起守着女子。
莺儿感慨道:“本来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狐媚人儿,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可怜样子,奴婢觉着,这世事真是无常,明明得了王爷的宠,却还没我们这些当奴婢的过的好,若不是遇上主子心善,只怕这人就没了。”
苏暮雪也叹了口气道:“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意呢,跟她比起来,我也忽然觉得,以前收到的那些委屈,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了。”
莺儿陪着叹了一口气,确实又道:“只是姑娘,虽说她看着可怜了些,也万用不着姑娘来看护着她啊,有奴婢看着也就是了,姑娘还是先休息吧,只是可惜了为姑娘拾掇的屋子,还要委屈姑娘到别的地方休息。”
苏暮雪摇摇头道:“不必了,只你一个人看着,万一她再发烧起来,我也不放心,左右这都大半夜了,明儿个她醒了我再睡也就是了。”
然而,女子并没有如苏暮雪所想的,第二天醒来,直到第二天下午,苏暮雪在所有人的劝说下去休息了,女子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
苏暮雪也就刚刚睡着,君知忆便赶了过来,从刘全和莺儿口中得知了情况,心中也是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能拿庄子上的人撒气,把庄头和赵妈妈全都撤了职,罚了例银,又打了五板子以示惩戒。
进了屋子,看着床上的女子,又看了看一旁榻上不肯远离的苏暮雪,君知忆无奈的将苏暮雪打横抱了起来,又示意一个力气大的婆子将人背了,直接放在了他带来的马车上,当天便转回王府。
回到王府,苏暮雪仍旧是让君知忆抱着,而那女子则还是让婆子背着,这样的待遇差别,直接让伺候的下人们明白,谁的地位轻,谁的地位重。
进了房间,苏暮雪便睁开了眼睛,她淡定的调下君知忆的怀抱,转了个身便靠在了一旁的榻上。
君知忆也自觉地找了地方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调侃,也不知道他调侃的是自己还是苏暮雪,“不是说那女人要是麻烦的话,就直接帮我打发了吗?”
苏暮雪瞥了君知忆一眼,有些恼意的道:“是不是麻烦,总要那女子醒了再说,女子这么可怜的模样,正好昭示了你的无良罪行。”
君知忆苦笑,这也并非他所愿啊!
苏暮雪知道真相,也不是责怪君知忆,只是联想到兮华的事情,有些迁怒罢了,她只是觉得,为什么不管怎样,受委屈的总是女子呢?
“算了,这姑娘我会好好照看的,等她醒了,我会问问她想要什么,若是她要留下来,你便给她个名分,让她安心住在这里吧,若是她想离开,我会给她安排好的。”
君知忆闻言却是蹙了蹙眉,人他都接近王府了,怎么还会让她离开,既然是因为他造成的后果,自然他是要负责的,想到让那个看起来猫儿一样瘦弱的人儿离开,君知忆就觉得不妥当,心里没来由有些烦躁,他摆摆手道:“她与你不同,就她这个样子,只怕是离开不出三天就活不下去了,便让她待在王府吧,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
侍妾,按常理说,以这女子来历不明的情况来看,算是一个不低的名分了,然而比起苏暮雪这个同样来历不明却被君知忆捧在手心的女子,又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苏暮雪有些讶然,之前君知忆不是这个态度来着,难道是看见小姑娘可怜,起了怜悯之心?还是……有些动心了?
怕君知忆恼羞成怒,苏暮雪没说出心中的想法,回到王府就方便多了,苏暮雪想用什么药都简单的很,她给女子捡了些温补的药,帮助她恢复着身体。
女子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正好当时苏暮雪陪着君知忆去看望女子,女子见到君知忆,吓得直接惊叫起来,缩进了墙角,让君知忆直接皱了眉头,她的这个表现,让君知忆觉得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当下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苏暮雪见状,连忙将君知忆先赶了出去,见女子还缩在墙角,甚至身子都有些发抖,苏暮雪只好将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剩她自己坐在床边,轻声说着,“不要怕,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我知道刚刚那个男人可能伤害了你,但相信我,他并不是故意的,那天他被人下了药,至于这几天所受的委屈,确实是我们的失策,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们现在很想弥补你。”
女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这些天所受到的委屈,听见苏暮雪这温柔的声音,一下子就落下了眼泪,抽噎着,因为连日来的饥饿和病痛,声音细如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