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女主动提出分家,是一种不孝的行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石苗儿从前也没想过这件事,但却没想到,她的亲奶奶竟然要把她卖入贱籍,这件事真的让她寒了心。
在场谁都没有料到石苗儿会说出要分家的话,一时都愣在了那里,宋老皱眉看着石苗儿,严厉的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石苗儿坚定地道:“我知道,请村长爷爷替我家做主。”
分家这种大事自然不能草率,当下宋老便决定相关人士都带到石家再议。当然,不是石苗儿家,而是石老二家。
乡亲们见没有热闹看,也就都各自散去,却忍不住三两人之间嘀咕上几句,一些妇人也都支楞起耳朵,想打听打听最终的结果。
石家,从石老二,到石六郎,都在堂屋里聚齐。宋老和石老二坐在上手,其余男丁按长幼排座,各自的娘子都站在自家男人身后,赵氏却是个例外,她因为怀着身孕,便仗着肚子,硬是坐在了石六郎身边。
分家自然不能只有一个见证,便又请来了村里另外两位比较有威望的人,一位也姓石,年岁与宋老差不多,辈分却比石老二高,虽然出了五服,但论起来,石老二也要叫一声三叔。
另一位是村里的郎中,说是郎中也谈不上,不过是能治点头疼脑热的病罢了,脉都不会把,人品却是极好的,在村子里也颇有威望,平日大家都称呼他李大夫。
石苗儿一家与别人不同,自然是全家大人孩子都来了,只有苏暮雪是不相干的,因此留在了家中,她倒也乐得有个机会,能独自一人上山。青蟒山连着大山脉,兴许能找到些天材地宝也不一定。
周氏自是不乐意分家的,她还想着等什么时候再想办法把石苗儿和苏暮雪卖了呢,这分家还得分东西出去,她可是亏大了。
石苗儿却是铁了心要分家,“村长爷爷,三太爷,李爷爷,如果今天能做主让我们分家,我们愿意净身出户,只求爷奶签了分家文书,使我和弟弟不必受买卖之苦。”
石苗儿特意将石头也带上,石头是男丁,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石头的地位比石苗儿有分量的多。
果然,一听石苗儿提起石头,宋老等人都蹙起了眉头,想着周氏今天能卖石苗儿,他日未必不会卖了石头,石苗儿一家过的什么日子,村里人又有哪个不清楚,饶是周氏辩白自己从未想过要卖了石头,宋老等人也没人相信她。
石老二对石头一家压根就没什么感情,但也没想过让他们净身出户,原本家里的事情都有周氏料理,他也不爱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老三一家,他通常都是眼不见心不烦,但今日周氏闹出这样的事来,他也不由暗骂周氏的没脑子。
要说起来,石老二不缺儿子也不缺孙子,他对石头和石苗儿完全就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分出去了,倒也觉得省心,反正他要是知道了,也不可能做出让周氏卖孙子孙女的事情,分出去总比卖了要好听的多。
别说,其实石家并不却那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虽然是大数目,但石家也还是有些家底的,一百两总是能拿得出来,只不过那些小辈都不知道罢了,却没想到周氏竟然那么眼皮子浅,要知道名声这东西,如今因二十两银子毁了,将来用二十两银子可买不回来。
这么一想明白,石老二非常爽快的便同意了分家的事情,还答应要分给老三一家二两银子,任周氏怎么闹腾也不管,最终干脆让石大郎和石二郎把周氏给拖进了内屋。
石苗儿向着众人深鞠一躬,开口道:“爷爷,我既说了愿净身出户,那我们必定不会拿家里一个铜板,分了家,您也是我和石头的亲爷爷,我们自然也会孝敬。村里也有分家的先例,约么一年是孝敬三百个钱,村长爷爷看,往后我家也每年孝敬爷奶三百个钱如何?”
分家给孝敬银子是很正常的,但前提是,老人主持了分家,并且分到了东西,像石苗儿这样要求净身出户的,就等同于是两家闹翻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孝敬银子。
想到这些,宋老觉得石苗儿这个小姑娘着实不错,不管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却仍旧懂得孝顺长辈,是个温良谦恭的好孩子。只是这种事情,传的远了,便会变了味道,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这孩子说亲。
“三百个钱确实不少了,石老二,你觉得如何?”
石老二点点头,既然不用他花钱,还每年白得银钱,就算只有三百个大钱也是好的,但面上的话却要说的好听,“既然苗儿是个有本事的,我就等着苗儿孝顺了!”
听了这话,宋老以及石三叔,李大夫全都暗自撇嘴,但面上谁也不会去得罪人。
谈妥了这些,分家的事情也就算敲定了,由宋老写了分家文书,写清楚了每年年底石头一家给石老二孝敬三百个大钱,其余婚嫁等事务互不干涉,只当普通亲戚走动。
得到这样的结果,石苗儿一家都很是激动,就是最小的石头也明白,他家以后再也不用被那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欺负了。只有刘氏望着石苗儿,心疼不已,这事情之后,最吃亏的就是石苗儿,她的泼辣名声肯定要传出去了。
如果可以,刘氏真想替石苗儿说这些话,可是她现在没有丈夫,若是这些好由她来说,会让人猜测她是不是想要改嫁,石头也就罢了,但石苗儿如果有个这样名声的娘,同样会拖累她的亲事。
石苗儿一家回到家中时,苏暮雪也已经在家里收拾野鸡了,她沿着青蟒山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天材地宝,只是见着了几个不足百年的人参而已,她拔了几根种在空间里,又采了些普通药材也种进空间里,回转时想了想,在山脚下随手打了一只野鸡带了回来。
石头一见又有肉吃了,心中很是欢喜,刘氏却蹙了眉头问道:“你可是又上山了?”
自打上次出了遇见老虎的事情,刘氏就再不许石苗儿和苏暮雪上山,苏暮雪知道这是刘氏在关心她,心中觉得熨帖,“没有,只是在山脚下抓来的,没有危险,婶子放心就是了。”
刘氏听了,这才放心下来,强撑着的身体也已经没了力气,连忙扶着石苗儿走到床上,闭上眼睛歇着。
石苗儿替刘氏检查了一番,知道她只是累着了,这才放心,于是拿出了分家文书在苏暮雪面前显摆着。
“可见你是高兴了,连晚饭也不知道上手帮忙了。”
石苗儿嘿嘿一笑,赶紧将分家文书用油纸包了放好,这才凑到苏暮雪身旁帮忙,“我想分家的事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大胆,也知道娘亲为我的亲事着想必定不会应允,但今儿个脑地一热的说了出来,没想到事情竟然就成了,而且我现在只觉得浑身是爽快,一点也不害怕。”
苏暮雪笑道:“你自然不会害怕,因为你已经对未来有了细致的规划,生活有了底,不用再为活着而挣扎,放心吧,你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石苗儿听了苏暮雪的话虽然开心,心中却不知为何觉得空落落的,连忙补充道:“我也会让雪儿姐姐生活的很好很好。”
苏暮雪默默石苗儿的发顶,宠溺一笑,“好,姐姐等着。”
原本的计划是在青蟒村再待上几天的,但既然已经分了家,又已经言明这个家中的东西分文不取,石苗儿决定第二天便开始搬家。因为他们住的这栋破房子,其实还是石家的,若是他们今天不走,保不齐那边的人便又会说些什么。
石苗儿和苏暮雪两人先把家里一些需要带走的东西都存放在了王铁柱家,刘氏和石头也被两人安置在王家,托了王婶帮忙照顾,她们二人则先到镇子上打点一番,说好了今天如果太晚的话,就不回来了,有困难他们会找王谨言或者周大生帮忙,让刘氏等人不用担心。
到了镇上,苏暮雪和石苗儿直接去了天下第一楼,等着周大生忙完,才招呼了他出来说话。
周大生一见两人,心中一喜,没等两人问,便直接开口道:“真是巧了,我还想着下午跟掌柜的请个假去村上找你们呢,那房子的事儿有着落了,只是卖家有些心急。”
苏暮雪和石苗儿心中均是一喜,石苗儿连声问道:“是在哪里,价钱如何?”
周大生一听,干脆转身进去朝掌柜的请了假,放下了当小二的家伙事儿,领着两人边走边道:“那房子的主人是个年轻书生,不大会收拾,房子显得有些破旧,但看过了,那房子其实很结实,自己拾掇出来,并不差,周围也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家,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为何又要卖了?”
“书生今年要进京赶考,说是皇上开了恩科,这我就不懂了。不够他家中没有旁人,将房子卖了,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倒也方便,只是因要赶路,便卖的心急些,若按那房子算银钱上倒是不贵,书生开了五十两银子,我看着若是不着急,那房子六十两也是值的。”
说到此处,周大生为难的看了石苗儿一眼,石苗儿前一阵子还在为了几两银子而苦不堪言,这会儿虽说人家卖五十两银子不贵,但石苗儿能不能负担的起就另说了。
石苗儿手中只有八十两银子,还要考虑着石头的上学堂的事情,根本没有想过短期内在镇上买房子。可是听着,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按周大生的说法,这直接就是省了十两银子呢。
见石苗儿犹豫,苏暮雪建议道:“听起来倒是不错,一会儿若是看了房子满意,不如就买下来吧,也省的租别人的房子,也不安稳。”
石苗儿也知道这个道理,却是有些舍不得手中的银子,面上也有些怏怏的,只道:“看了房子再说吧。”
苏暮雪好笑的道:“可见苗儿还没想明白,那房子既然六十两银子也值得,你现在手中又有银钱,何不先买下来,等以后你若是真缺了银子,再转卖出去,不是还白白赚了十两?”
石苗儿一听这才恍然,当下就来了精神,直催促道:“快走快走,别被人抢了先!”
周大生见到石苗儿明媚的小脸,只觉心中欢喜,听了石苗儿手中有银子,他倒是也不太惊讶,毕竟身旁还站着一个苏暮雪不是,在周大生心里,苏暮雪可是个有钱的主,就算现在因为失忆,不记得回家的路,但身上保不齐就有那么一两件首饰,换成钱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以比的。
倒也不是周大生贪婪,只是他不管用什么想也知道,光靠石苗儿,她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赚那么多钱出来,不然这些年一家子还能过的那么苦?
书生的小院子,果然如周大生所说,整体是好的,但因为不会打理,显得有些破败,这会儿书生正在收拾行李,院子中就显得更加凌乱。
书生见是周大生来,便迎了上去,周大生已经来过一次,书生知他是要买房子的,因此眼神中带着希冀,上前对着周大生便是一揖,完全没有书生那种瞧不起人的傲气,“周兄弟有礼了,可是带了尊夫人人来看院子的,二位可随意观看。”
因为心中雀跃,石苗儿的步子很快,比周大生还先进门一步,苏暮雪却落在后面慢慢走着,因此周大生和石苗儿进门时,苏暮雪还落在后面,书生只看到了周大生和石苗儿两人,想着周大生之前说的要带家眷来看房子,这才有了刚才的话语。
周大生被书生一说,闹了个大红脸,连忙向石苗儿看去,生怕唐突了石苗儿,石苗儿此时也是红了脸,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连忙转了身,朝苏暮雪的方向跑去。
周大生赶紧向书生解释:“那位是我邻家的妹妹,虽我有心,可却还没有请媒婆去提亲,先生可不敢再这样说了。”
此时苏暮雪正好领了石苗儿重新走回来,听见周大生这样说,心中不由一动,她怎么看都觉得,周大生更适合石苗儿一些。
石苗儿自然也听见了这话,脸上就更红了,恨不得要去啐周大生一口,却又不敢上前,只躲在苏暮雪身后。
书生见又进来一个女子,也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人家是来买房子的,他也没必要弄清人家之间是什么关系,当下连忙道歉:“是小生太过唐突了,还请三位不要怪罪,小生这就带三位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