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也不是旁人,仍旧是石苗儿的四婶儿杨氏。
杨氏笑嘻嘻的走进了石家的院子,竹篱笆的院子还真是方便了本家人的进出,石苗儿却拿着事儿没有办法,以前她根本修不起正式的院子,甚至茅草屋已经颤巍巍的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夏天,她却只能将就着走一步算一步。
就在石苗儿陷入自己的思绪之时,杨氏已经开口朝屋内道:“三嫂你和石头好好歇着,我就不进屋了,娘让我给你俩端来了晚饭,有菜有肉呢,说是让给你和石头补补。”说完,拉着石苗儿的手便把两碗盖了一层菜肉的糙米饭递给了石苗儿。
石苗儿这才回神,看着手中的两碗糙米饭不解的问道:“四婶儿这是做什么?”
杨氏一脸笑意,仿佛从前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似的道:“瞧苗丫头说的,你奶让端吃食来给病着的你娘和弟弟不是应该的么!你也别嫉妒,也有你的份,你快把东西端进去倒个碗,待会儿跟我一起回去吃,对了,还有这个漂亮的大侄女也一起去!”
说完,杨氏还瞅着苏暮雪,一脸不好意思的道:“你看,我这侄女小孩子心性不懂事,大侄女你可别跟她计较,待会儿到家一定要多吃点!”
石苗儿忍气听着杨氏颠倒黑白的话,要不是从小的养成的不能浪费粮食的习惯,她真恨不得把手上这两碗饭菜扣在杨氏脸上。
苏暮雪朝石苗儿安抚的笑笑,示意她先按照杨氏说的做,带会儿见机行事,她倒是想看看,这石家本家那边究竟想玩儿什么花招,竟然能舍得两碗饭菜,要知道糙米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真是稀奇,应该说杨氏能端着饭菜过来就是稀奇事儿,何况菜里还有肉,虽然那肉一看就是前几天在这儿拿走的虎肉。
石苗儿会意,端了饭菜进屋,将东西倒在自家碗中后,不由冷笑,她本来看着最上面全都是菜,觉得这次那边的人竟然难得大方了一回,哪怕是有所图,也算是大方的了,没想到,这饭菜一到出来,上面还真是“一层”菜,薄的真该感叹一句,难为杨氏走了一路竟能保持那些菜摆在上面不动位置,也真是难为她了。
刘氏也听见了外面的话,脸上不由写满了担忧,对石苗儿嘱咐又嘱咐道:“苗儿,你过去后千万不要跟他们起冲突,发生什么事情的话,能忍就暂且忍一忍,千万别惹了他们出去败坏你的名声,你要切记,你长大了,就要说亲了,千万别让他们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石苗儿撇撇嘴道:“娘也知道那边嘴上每个把门的,我便是事事周到,他们也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见刘氏担忧的眸子愁容更甚,石苗儿赶紧改口道:“娘放心,我会忍着不让他们败坏我们名声的,雪儿姐姐说的很对,不管他们做的对不对,首先我应该把我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才能有资格去评价他们做的对错。”
刘氏虽然仍是一脸担忧,但还是拍了拍石苗儿的手,让她早去早回,又嘱咐不要让人怠慢了苏暮雪去。
石苗儿点头都应了,这才拿了两只碗走出屋子,对着不停跟苏暮雪套近乎的杨氏道:“四婶儿,我们走吧。”
杨氏在苏暮雪那枚讨到好,看着石苗儿就越加气儿不顺,每个石苗儿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走在前面朝本家走去。
石苗儿故意对着苏暮雪用刻意压低却又能让杨氏听到的声音道:“雪儿姐姐,真是让你笑话了,我四婶子就是这个直脾气,还请你不要见怪。”
苏暮雪点点头,似模似样的道:“不碍的。”心里却是很满意石苗儿这种孺子可教的模样,想要报仇,至少要在能自保的前提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是最要不得的。
杨氏在前面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心中更是气愤,暗恨的想着,若不是娘家侄儿听了她上次回娘家说了苏暮雪漂亮就动了心,娘家嫂子除了公开给的五两银子介绍费,还单独许了二两银子的中间费,她肯定要让后面那两个死丫头好看!哼,等着人嫁进她娘家后,看她不让娘家嫂子好好磋磨一下这个死丫头。
石苗儿和苏暮雪这会儿还不知道今天是一场什么样的鸿门宴,但她们一个已经豁出去了,另一个又有恃无恐,两人根本没把今天的鸿门宴看在眼里,只把今天的事情当成个笑话来看。
来到本家这边,苏暮雪发现,原来石家的情况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过,可以说,石家的情况过的还挺滋润的,在村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这么一比较,这些人对石苗儿一家的苛待还真是明显的很,也难怪石苗儿会那样气愤。
石苗儿的奶奶周氏对苏暮雪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对石苗儿也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来,可以想见,好处必然不仅是杨氏的,若是没有周氏一份,周氏岂会这么又出银子又出力的配合。
苏暮雪见了桌子上的饭食,心下好笑,这些人倒是不吝啬,桌上的肉确实不少,但全都是虎肉,没有鸡,没有鱼,没有猪,想也知道,之所以这样大方,是因为天气太热,虎肉存不住,干脆借花献佛而已。
“雪丫头快过来坐我老婆子身边,这么水灵的丫头,在咱青蟒村可是头一份儿呢,老婆子可是要沾沾这水灵丫头的福气喽!”
饭桌是分了男女两桌的,男人那桌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女人这桌却是因为了苏暮雪和石苗儿的加入,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尽相同,有事不关己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虚伪做作的。
她跟那周氏很熟吗?“雪丫头”,是谁让她那么叫的?苏暮雪极快的躲过了周氏要拉她的手,她实在是看不上周氏衣裳上那一块儿黑一块儿黄的样子,真不知道她平时那么爱磋磨儿媳妇,为什么衣服还能脏成那个样子,虽说是庄稼人,整日干活,不拘小节,但看旁人的衣裳也不至于到周氏那个地步啊!
其实周氏也是倒霉,她本来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半新的衣裳,搁平日也是能出门穿的,谁想到她不过是替去叫苏暮雪和石苗儿的杨氏看了会儿孩子,身上就被折腾成了这个模样,把她自己也气得够呛。
听了周氏的话,众人都开始恭维着,“是呢,雪丫头这长相,别说是咱青蟒村,就是镇子上也挑不出谁家的姐儿能比得上呢!”
苏暮雪这会儿已经掩饰了容貌,要说在镇上能排的上前几她信,但第一她是不信的,因为她自己在镇上的时候就见到过以为上官家小姐十分漂亮,性子更是爽朗不俗,面前这位石苗儿的大伯娘张氏的话肯定是夸张了的。
“是啊,我看姐儿是有大福气的人,我也得学着娘多沾沾福气了!”
说这话的是石苗儿的二伯娘李氏,说着伸手就要过来拉苏暮雪,被苏暮雪一个巧妙的捋头发给岔了过去。
“这样出挑的姐儿,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去,若是我家有个儿子够年岁,必不会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这是石苗儿的五婶子吴氏,看起来倒是比这屋子里的其他人眼神都清明些,她家的儿子才跟石头差不多大小,这样说并不会影响到苏暮雪的名声,爽朗的笑声也没有那么招人烦,而且怎么听她这话里都是意有所指,如果苏暮雪事先知道一些这场鸿门宴的主旨的话,一定会知道,吴氏是有意在提醒她什么。
剩下一个六婶子赵氏早早就在一旁坐了,并没有因为一屋子人都没坐呢而觉出有什么不对,反而是理所当然的已经在小口就着肉菜喝粥,甚至连看都没仔细看过苏暮雪一眼,十分倨傲,有些睡得面子也不给的样子。
后来苏暮雪才知道,原来赵氏是怀了身孕,她相公在周氏面前本就得宠,她也跟着很吃得开,本身又是个好生养的,前头已经生了两个儿子,最大的也不过四岁,第二个两岁,现在又揣了一个,周氏宝贝她,旁人都拿她没办法。
赵氏因此恃宠而骄,明明还没显怀的两个月的肚子,偏她整日做出一副七八个月的模样,走路手总是扶着腰,也不干活,除了吃便是睡,没人能管的了她。
退让半天,苏暮雪好石苗儿终于在杨氏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杨氏怀里那泥猴般的小男孩儿正把抹了鼻涕的小黑手伸向盘子里,苏暮雪就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缩了缩。
周氏是个眼尖的,她厉声呵斥懂啊:“老四家的,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还不把牛娃子抱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因为苏暮雪在坐,周氏已经极其收敛了,若不是因为苏暮雪还在,又看在杨氏娘家许了五两银子的份上,周氏今天被牛娃子弄脏了一件好衣裳本就有气,绝对不会这样轻易就善罢甘休的。
杨氏不敢违抗婆婆,何况今天还有正事在,因此竟真的把孩子抱了下去,倒是路过厨房的时候偷偷给孩子塞了一块窝窝,窝窝里头还夹着好些肉,哄了牛娃子进屋自个儿吃去。
这会儿杨氏已经给苏暮雪又记上了浓重的一比,盘算器以后该怎么报复回来了。
见到这样的结果,苏暮雪有些错愕,教不好孩子明明是大人的错,却要惩罚小孩子,这算怎么回事?不过她刚刚有些担心那孩子受责打,便不由自主的用神识看了一下,发现了杨氏的动作后,便也没出声多事儿。
石苗儿却是对此冷眼旁观,她对这屋里老老少少都没有任何好感,不管谁受罚,都不会引起她的同情,因为没有一个人受的罪能比得上她们一家的百分之一。
周氏招呼道:“雪丫头,快吃啊,别客气,这肉都是好东西,可好吃着嘞!”
苏暮雪意思的夹了两块肉,但因为之前那孩子的小插曲,实在是下不去嘴,见石苗儿虽然没有嫌弃的意思,却也没有多吃,所以那两筷子菜便一直放在她的碗里,她只装着样子,看起来好像在吃东西,实际上一口都没动。
旁人没发现,跟她紧挨着的石苗儿却是发现了的。石苗儿心中想着,看来一会儿回去后,还是得做些吃食出来的,当下她也吃不下去了,农家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便开口问道:“奶,今儿叫我们过来是有啥子事儿?”
周氏有些皱眉,不想等吃完饭再说,但见苏暮雪也抬眼看着她,干脆说道:“哪里的话,奶让你过来吃东西还非得有啥子事儿不成?不过今天确实有件大喜事儿要告诉你们,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呢!”
说完,周氏给了杨氏一个眼神,示意杨氏继续。
杨氏见状便接话道:“是啊,可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儿呢,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咱们今天这大喜事儿的功德,可是能抵十座庙的功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