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色的世界里,庄若龙刚从死神那里挣脱出来,此时还躺在病床上。他梦见自己在水中奋力游着,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岸边。当他终于支撑不住没入水中时,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慢慢地沉入海底……
“若龙,若龙,他醒了,医生!”
当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名字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可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在海底,而是在一个充满白色的空间里。他看见无数双充满微笑和激动的目光,他们是在对我笑吗?我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那场铺天盖地的洪水瞬间向他袭来,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感觉手臂一麻,激动的情绪随之慢慢沉寂下来。
“我给他打了镇静剂,你们不要打扰太久,他还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若龙,好点了吗?”
庄若龙再次睁开眼睛,终于认出了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你小子,等你康复了,老子再收拾你!”肖凡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地骂了起来,但随即转过头去,不敢跟庄若龙的目光对视。
庄若龙慢慢伸出手,和夏天宇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若龙,大家都担心死了,幸好你没事,要不然……”他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但是庄若龙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
“连长!”
正在这时,沈志钢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军区司令员赵宏中,另外一个是政治处主任马国强。
庄若龙看见沈志钢,正想起身,却被拦住了。
“康复得怎么样?”赵宏中握住庄若龙的手关切地询问道,他轻轻点了点头。赵宏中笑着说道:“嗯,好好静养,这是我给你下达的死命令。”说着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沈志钢和马国强,接着说道:“庄若龙同志,你在这次抗洪抢险中表现不错,为此,军区决定授予你二等功一次。”
“什么?”庄若龙脑海里顿时像被炸开了似的,耳边随即响起一阵激烈的掌声。
“庄若龙,还不赶紧接受勋章。”战士们喧哗道。
紧接着,赵宏中亲自把勋章放到了他胸前。
“敬礼!”肖凡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庄若龙使劲儿咽了口唾沫,虽然无法起身,但他缓缓抬起右手,给赵宏中敬了一个军礼。
“大学生,干得不错。”赵宏中看着庄若龙,然后转身对沈志钢说道,“你小子手里有这些人才,怎么都给我藏着掖着啊?”
沈志钢立即笑道:“赵司令,我手里的每一个兵可都是一等一的尖子。”
“哦,真的吗?”赵宏中大笑了几声,冲庄若龙说道:“你小子赶紧好起来吧。”
庄若龙不明白赵宏中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后来终于知道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按道理说,他圆满完成了司令亲自下达的“静养”命令,此时又接到命令,要他立即去机关上班,这双重喜事如果一下子落到一个人头上,怎么也该乐开怀吧,但是庄若龙却高兴不起来。
“嘿,你小子是哪根神经不对啊。”夏天宇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知道要得到这个机会有多么不容易吗?好多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呢。”
庄若龙无言地摇着头。
“唉,我说哥们儿,你可知道咱们部队现在有多少人眼睁睁地等着进机关啊,要是我……呵呵,早拍拍屁股搬起铺盖卷儿乐呵去了,你小子真是……”
看着夏天宇那副羡慕的表情,庄若龙更加迟疑了,他知道进机关确实是件好事,但那些整天对着电脑处理文件的事可真不是他想要的。要是他想干这样的活儿,只要安心读完大学,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进一家好单位,那小日子绝对比进部队机关舒服多了。
“不,我不想去,谁爱去谁去。”想到这里,他态度决然地回绝了。
“你……庄若龙,你小子……唉,你要我怎么说你好呢?臭脾气,算了算了,你去跟赵司令亲自解释吧,这可是司令下达的死命令,你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夏天宇本来是好心来说这事,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庄若龙这才明白赵宏中当初在医院对他说那些话的意思,原来从那时候起,司令就想把他调进机关去了。想到这里,他叫住了夏天宇。
“怎么了,想通了?”夏天宇正要走。
庄若龙走过去,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怪笑着说道:“我的好班副,好老乡,好哥们儿!”
“哎哎,打住啊。小子,你又有什么阴谋?”见他一脸坏笑的样子,夏天宇赶紧停住脚步看着他。
“你陪我去见赵司令!”
“滚吧你,你以为司令办公室是你家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夏天宇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可是死命令,你知道违反命令的后果吧。”
庄若龙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敲开了赵宏中办公室的大门。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以前还从来没被司令亲自召唤过,此时竟然有些忐忑不安。办公室里的摆设虽然很简单,但很别致,尤其是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块漆黑的石头,他心里奇怪,但只扫了一眼就连忙收回了眼神。
“哦,你来了。”赵宏中见他进来,什么都没说,直接丢给他一个文件袋说道,“从现在起,你到机关来工作吧。”
庄若龙当即愣住了,沉吟了一会儿,正鼓起勇气想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赵宏中突然又问道:“怎么样,身体康复得差不多了吧?”
他点了点头,刚喊了一声“赵司令”,赵宏中立即又说道:“你先去办公室看看,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庄若龙只好退了出去,手里拿着文件袋,却感觉有千斤重。
“该死,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他脑袋昏沉沉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一抬头见肖凡正迎面而来,心里一喜,立即有了主意。
“班长!”
肖凡早看到他了,一见他开口,立即打断他的话道:“什么时候过去?赶紧收拾收拾去吧,别磨蹭了。”
庄若龙愣住了,其实夏天宇刚才已经把他的态度转告给了肖凡。他可不管,把那文件袋递到肖凡面前说道:“班长,我不想去。”
“什么?你脑子进水啊。”肖凡摆摆手道,“这我可管不了,你直接去找赵司令,只有他松口,你才有得选择。不过,这可是命令,司令亲口下发的命令,可不是说改就可以随便改的,要不怎么会有‘军令如山’的说法?”
庄若龙彻底死心了,他了解肖凡的意思,这话绝对不是盖他的,“军令如山”可是他们进部队后学到的第一课。
“小子,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实,进了机关,以后可比我们这些扛枪的家伙爽多了。”肖凡说这话时满脸坏笑。
庄若龙立即反驳道:“那要去你去吧。”
“你……我靠,你是不是想挨揍啊。”肖凡说着亮出了拳头,庄若龙一撒腿逃开了。
又到了他跟左小冉煲电话粥的时候,他在电话中告诉小冉自己立了二等功,对方立即高兴得跳了起来。
“小女孩,你有没有想我啊。”庄若龙说这话时,仿佛又回到了浪漫的校园时光。左小冉乐得“呵呵”直笑,她此时把自己缩在被窝里,听着电话那头那个男孩的声音,突然说道:“若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问吧,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都听着呢!”
“呵呵,你现在是不是晒得挺黑啊。”
“嗯,当然。”
“那是不是比泥鳅还黑啊。”左小冉说完又笑了起来。庄若龙这才知道她是在糗自己,于是捏着鼻子说道:“左小冉,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立即起床,立即沿着操场跑一圈,这是命令。”
“哈哈,笑死我了。”左小冉折腾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对方好像有什么事想说,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庄若龙把这进机关的事告诉了左小冉,她立即说道:“好事啊,为什么不去呢?”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去,我觉得那里不适合我。”
“哦,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去了那里以后就没有机会玩枪了,而且每天都跟文件搅在一块儿?”
“还是你了解我。”庄若龙笑着说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个狗屁命令,不执行不行啊。”
左小冉顺手拿过一块饼干塞进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个傻瓜,唉,不跟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记住我们的约定就可以了。”她每次挂断电话前都会提醒庄若龙。
庄若龙实在是要被这事整晕了,他可真不想在部队的这几年就跟文件打交道。挂断电话后,他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却始终没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庄若龙无可奈何时,武陵市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使他有了翻身的机会。
那天清晨,士兵们还沉浸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尖利的哨音惊醒,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哨声,所以很快便集合到了训练场。
灰暗的天空此时已经露出一点点白,乌黑的云层像一幅巨大的天幕,将整个天空死死地罩了起来。
士兵们都以为今天是正常训练,因为他们经常会被哨声不定时地叫到训练场上来,所以一个个整齐地站在那里,等候班长发号施令。但这次沈志钢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其实他的出现也不奇怪,士兵们还是没往别处想。
“马上检查武器,准备登车!”沈志钢一声令下,士兵们都愣了一下,但立即迅速赶往弹药库领取了枪支弹药,而后登上了一辆军车。
“一班所有士兵听令,刚刚接到命令,十分钟前市区国泰大厦发生严重斗殴事件,肇事者使用了火枪和炸药。现在他们还处于对峙中,大楼内还有很多无辜市民,我们必须化解这场危机,确保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沈志钢在车上对士兵们简单说明了情况。